24小時--沒有許願的生日

<0:00am>

曾經是我的患者的hiro，在BBS上寄來了求助的信件。他的朋友(A君)最近因為一些症狀，在彰化的醫院被檢驗出HIV，卻沒有明確的西方墨點法反應。自費驗了CD4只有260顆，醫生不打算治療。想要換醫院，醫生說：『全國的抗愛滋藥物都是政府提供，到哪去看都一樣。』信中看得出A君的恐懼、hiro的擔憂。

焦慮的A君在午夜打來了電話，從略帶稚嫩的聲音聽來，猜測差不多20歲吧。把急性HIV感染的來龍去脈交代了一遍，預告自動會接著而來的免疫力恢復、病毒量下降，提供台中地區看HIV的醫療選擇。我可以感受到他語氣漸漸變得開朗，可以擺脫掉不少無謂的恐慌。

他說：『真的是很謝謝你，你是有史以來跟我講最多話的醫生～』

<5:30pm>

電話接通，另一端是B君的太太試圖維持鎮定的聲音，勉強敘述著住院的B君狀況急轉直下。B君在8月診斷HIV，已經發病，開始服藥後不到一個月，因為持續發燒住院，又發現了肺結核。本身的C型肝炎、肝硬化，讓結核藥物必須吃吃停停，以穩住肝功能。4個月來，B君必須每1-2週回診一次，也經歷了不少劫難，例如快速增加的腹水、起伏不定的神智減退與手抖，幸好能夠一路過關。

可是這一次的住院，已經面臨到難闖的天關。昏迷不醒、大量胃出血、高燒不退，接著肝功能、氧氣濃度和血壓便開始節節敗退。終究走到了這一步，可是我卻在高雄出差，不得不在電話中，和B君的太太與女兒討論臨終放棄急救。

過去當住院醫師，總是短暫的處理住院問題，與病人沒有長時間的連結。而今我終於了解到，當上主治醫師，在面對這一刻、面對已經熟悉的患者和家屬時，那種複雜的情緒。我無法迴避心中的失落與不捨，仍必須以穩定的口氣進行說明，還要穩定住院醫師學弟妹的心情，以及替家屬設想患者的身後事。不是三言兩語能夠道盡。可那也是一種默契，雖然我已經記不清楚跟B君的太太講過些什麼，但我想她從我的語帶保留、遲疑中，迅速明白：『這一天終於到了。』

我還記得的是，我重覆的說著：『我們總是不能完全放棄希望，但最糟糕的狀況，還是必須預作準備，免得措手不及。』

<9:00pm>

我在五福四路上，往愛河的方向，想找個人多的場所，感受聖誕夜的氣氛。燈光裝飾的河岸、橋墩，格外浪漫，船塢播送輕快歡愉的音樂，街頭有戴著耶誕紅帽的人群合唱頌歌。於是我迷路了，隨手攔了一台橘色的巴士，只要能回到捷運站就好。

鹽埕埔站的周圍都是有歷史的老房子，巴士只載了我一名乘客，7-eleven剛好賣光了高雄市地圖，晚餐選的招牌老店超級難吃。

<10:00pm>

想起了沒有燭光的生日，我在旅館對面的麵包店，買了一小片起司蛋糕。

<11:00pm:>

又收到hiro的信，告訴我他今天帶A君去露德跟諮詢人員聊天，晚上陪A君吃飯並且在火車站聊了很久。A君總算對未來恢復了期待與希望。

hiro為平安夜下了一個註腳：

『今年的平安夜我覺得收穫很大，在幫助他重振心情之外，我也得到很多的感觸。 很多難以形容的心得，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可以繼續幫助這些才剛踏入這個疾病的朋友。

雖然生病是件很遺憾的事情，不過我卻得到了更多值得珍惜跟付出的機會。同時也讓我發現自己其實還遠比很多人幸運，能遇到這麼專業的醫師，遇到許多友善的朋友的鼓勵和幫助，能夠擁有令人稱羨的開明的父母還有優渥的家境。能夠交到不畏疾病仍願意陪伴在我身旁的男友。我其實一直都很幸福。

Merry X'mas and Happy New Year』

這一天已經過完，那片起司蛋糕還放著沒吃。就拍照留作紀念吧！

金門之二--風與腳的對話

除了呆呆的坐觀光巴士，在金門可以做很健康的兩件事：爬山和騎單車。
同一天做完，對雙腳有點摧殘就是了~

不論是山上，還是海邊，金門都是風很大的地方，
難怪會到處矗立著『風獅爺』。

不像在台灣連休閒還要與人或車爭道，在金門遇到同行的觀光客竟是驚喜。
可以悠閒地、自顧自地，用腳和風好好的對話一番。





















太武山上的『毋忘在莒』是很著名的， 從山下的太武公園走到山頂，
沿途是水泥路，卻常有鳥兒忽然飛出， 還有像是兔子或烏龜的石頭相伴。

先在『鄭成功觀兵弈棋處』欣賞山下的沃壤綠野，然後看蔣公當年象徵反共復國的的這四個大字， 接著到海印寺看南海觀音的各種化身，最後從另一端的軍營旁下山， 慢遊兩個鐘頭左右就可以完成，是一趟不累的登高之旅。

前人的孤抑、悲憤，在這恬靜的山林裡，有如滄海之一粟，被天地吞沒。


俗稱『小金門』的烈嶼鄉，與金門西邊的水頭碼頭，只有10分鐘左右的水程。

同一個碼頭，另一棟現代化的大廈，則是小三通來往金門、廈門、泉州的商旅。
從這艘『浯江號』船上看出去，對岸廈門的工廠、煙囪已經在不遠處。

海上的鸕鶿、海面的蚵棚，終日沈湎在這不知是敵是我的波浪浮沈中。
有如花開花落，不理人間是非。



小金門島上有免費的單車可以押身份證借用。環島一圈18km，大概3.5~4個小時，有的地方會陡降陡升，有的地方在除地雷請改道，總之下午5點前要歸還。

過去的戰備車道，搖身一變成為自行車道，沿途樹蔭不斷，鮮有人跡。
騎到快要昏倒，才好不容易等到一間柑仔店可以補充水分。
踩著車輪御風前進，會突如其來地接到『中國移動』的簡訊：歡迎進入收訊範圍~



誠實部隊挖出的儲水湖泊，現在成為水鳥棲息的蘆葦樂園。

『三民主義萬歲牆』獨自守在烈嶼的西南一隅。 很諷刺地，行車到此，前路不通，像是光線折射一般，必須反彈90度『轉進』。

烈女祠旁的阿婆，賣了我一個地瓜粉裹出的『菜包』，講著不像台語的閩南語，好心的問我說：『知道路嗎？』

眼看時針已經跨過下午4點，急忙去商店試吃吞了一枚泛著桂花香味的貢糖酥，開始沒了命似的踏輪飛馳。

Oh my God, XXXX, 竟然在此時，遇到將近500公尺大約60度筆直向上的上坡，水再度喝光，靠著前天買的蜜汁豬肉乾（金門出產，豬也吃高粱），揮汗將這台腳踏車一路『推』上去。最後，經過羅厝漁港享受拂過髮際的海風，在4:55分，總算回到了自行車借用小站。說也奇怪，原本酸軟的雙腳，卻在達成目標後，又迅速地恢復生機了。


而這也結束了我在金門的最後一個全天。




看到小城裡同事堅守崗位的工作（就是借我地板睡覺的人--署立金門醫院蘇東弘醫師，如上圖），以及在山下、海上、岸邊、市場、甚或觀光景點，金門人勤奮卻樂天的身影，有種由衷的感動。

歷史的縱深，讓宋朝文風、明鄭遺恨、清兵練武、兩蔣未酬之志，交會於此處。處處有古厝與坑道，及僑居的金門人蓋的洋樓，卻也有看不完的候鳥與綠樹。

這些滋味，足以令久已忘卻時代感、亦缺乏自然觀照的我，低迴無窮。


強烈推薦到金門來一番風與腳的對話：

以今日的足跡，踏昨日的風塵。
尋山海的風光，品人生的苦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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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綠色島嶼

長達2週的休假，因為有一位在署立金門醫院工作的同事熱情捐出他的地板，我就這樣來到戰地金門啦~



感覺與刻板印象差異滿大的呢！


整個島幾乎都是綠色的。過去島上樹木因為戰爭與戰備常常被砍光或燒光，據說是當年(1939)蔣公看到風沙滾滾的金門島，認為植樹是守備的根本，所以開始大規模的植林，到處都可以看到南洋杉當行道樹的林蔭道，榕樹也滿多的。聽說過去負責植樹的阿兵哥，如果樹沒種活，是會被關禁閉的！今天參觀的一站是金門的林務所，多年來一直負責全島的綠化，他們準備了成千上萬的盆栽供金門的公家單位與民眾免費索取呢～難怪當年雖然砲彈一直打一直打，現在還是有翠綠的樹木、林蔭可看。


金門還有滿便利的公車與觀光巴士，以觀光巴士為例，ABCD四線全島跑透透，一天160元玩到飽，每天發車，車上有常駐的解說員，到重要景點都有笑臉迎人的導覽員全程作陪。好吃的燒餅、鍋貼、蚵仔煎沿途可食，還有一站是畜試所，可以喝金門當地的牛奶、吃鮮奶冰棒。雖然遊客不多，大家還是都很熱誠的服務喔。

金門縣政府因為酒廠收入很多很多(每年120億台幣!) 所以有很足夠的財力把金門的環境維護得很乾淨。很難看到垃圾，路邊、沙灘都是相當清潔的。加上戰史坑道、閩南古厝、豐富的過境候鳥、純樸的風土民情，其實金門是一個很值得觀光的地方。可惜近年的遊客比較少，部分還是純過水(利用小三通去廈門)，所以要習慣觀光巴士上只有三三兩兩的乘客啦。


說到乘客，早上遇到的只有一對住高雄的夫婦，20年前他們曾來金門看過當兵的小孩，現在舊地重遊，最大的感想就是『人變的好少』遊客和阿兵哥都大幅減少。不過人少其實還滿適合我的『一人旅行』的個性。

下午遇到的是一家五口，由爸爸帶領，從馬來西亞來尋根的，帶著妻兒回鄉探親，看看闊別數十年的祖厝，接受鄉親的連日招待。古稱浯洲的金門，由於海盜、戰亂多，過去一直是僑鄉的重要根源地，據說海外的金門華僑有30萬之多呢。在八二三戰史館，又遇到一群也是馬來西亞的華僑來觀光，都屬於金門會館。參觀的其中一個景點『陳景蘭洋樓』，就是新加坡的金門華僑衣錦還鄉蓋的豪宅。金門的開發可以追溯到唐朝，景點中有明熹宗御賜的『瓊林』蔡氏宗祠、鄭成功時期的南明魯王墓，由此可見，金門除了戰地歷史，其實還有許多過去光輝，值得憑弔回味。

先報告到此，還有三天的行程，日後再播報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