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24日 星期三

全新開始

抵達美國到昨晚為止,已經滿一星期了。一星期來,在莊志明學長家當米蟲,吃喝住玩,都依賴學長,學習煮麵、炒菜、煎蛋等簡單廚藝,還有開車的規矩、買東西的地方。週六晚上,一些住在聖路易的學生在一個學姐家中聚餐,歡送莊志明學長博士班畢業回國,不過下廚炒海鮮、炒青椒牛肉的的卻都是學長本人:) 有人只負責煮飯,卻沒在電鍋加水! 看來生活白癡不只我一個。反正大家吃的開心就好。

昨天早上,開車送學長到機場,揮手告別後,開始了我一個人「驚險」的生活。才走到機場的停車格,就被旁邊的警察叫住,指著前面的告示牌說:『你沒看到這裡只能暫時停車5分鐘,而且車上要有人留著嗎?』她正準備要舉報開單,不過我及時回來,大概看我可憐吧,就放我一馬。

從機場離開,接著要去位在市區的衛生部辦公室。所有的車子都以至少時速55mile(大約90公里)在高速公路上飆,我一人開著車,這種感覺真是恐怖,不過只要往前開就好了,其實滿容易的。但是下交流道進入市區,要注意車道是往左、往右,我常一不小心,就跟著前車進到不對的車道,或是忘記提前換車道準備轉彎,所以成為市區的迷路常客。有一次到了路口硬要切換車道,差一點撞上隔壁的車子(結果是我讓車輪踩上安全島再下來),那種冷汗直冒、魂飛魄散的感覺,還餘悸猶存。希望網購的GPS趕快到手,這樣開車時就會有提醒訊號,比較不會出差錯。


除了開車以外,學長留下許多食物,暫時還可以繼續坐吃山空。週六聚餐留下一大鍋飯,因此從週日開始,我們每餐一直煮稀飯吃,吃到中午才吃完。這裡的中國超市什麼都有,我買了豆腐、空心菜、白菜,配著荷包蛋、肉鬆等,可以度過一餐又一餐。從美國超市買回來的桃子、草莓,味道還滿不錯的。希望這樣的省油飲食,可以減去我的肥肉。



早上6點日出,晚上8點半才日落,氣溫常到34-35度,跟台灣一樣熱,尤其剛進車子裡就像是在烤箱一樣,每趟出門總是滿身大汗。這一週忙著生活安排,只有跟學長去參觀他的母校--華盛頓大學(Washington Univerisity in St. Louis)、以及教學醫院Barnes & Jewish Hospital。還沒空去最著名的景點--位在密西西比河上的Gateway Arch。今天下午開車到著名的森林公園(Forest Park)去繞,除了面積真的很大以外(1300公畝),湖光山色還真的不錯喔。看到這兩個月每天都有音樂劇在公園裡的市立劇場Muny戶外表演,最外圈座位是免費的,先來先贏! 本週演出的劇名是Annes。所以晚上就要趁著太陽還沒下山,趕緊先去卡位囉。

一週來,雖有小小驚險刺激,大致上還算活的不錯。請大家不用擔心啦~

2009年6月14日 星期日

捨不得˙帶不走


已經到了出發前一天,努力整理行李,不過除了衣服、文件,老實說也沒什麼好帶的。當年去非洲,因為才剛從醫學院畢業,唯恐初出茅廬就殘害生靈,所以裝了兩箱的各科教科書,一箱扛過去,另一箱郵寄寄了4個月才到。現在網路方便,這次去美國工作及訓練,竟連一本書都沒帶。

昨天的門診號碼掛到34號,從早上八點半看到下午三點才結束,創下最晚結束的記錄。感謝玟君和診助餓著肚子陪我,直到看完最後一個急性顏面神經麻痺的病人。我收到N個祝福、三位小朋友製作的溫馨小卡片,還有外國病友從紐西蘭買來的幸運物。結束看診後,台大的愛滋照顧伙伴們合送我一張卡片和一份小禮物,晚上到了學弟家有party,又有病房的護理同仁們送的卡片和回憶光碟。難言的不捨湧上心頭,實在不想離開這麼棒的同事們,也不願放棄這個大家一起努力耕耘過的園地,不知兩年以後是否人事依舊?

許多病人是熟面孔,甚至有幾位是我兩年前剛開始看診時的『元老級』病友,一路相伴,在此必須暫時話別,點點滴滴、歷歷在目。兩年前,是在34診時的密室,只有我自己一人,醫生兼助理,但整個上午只有7到8位患者,每位患者都可以天南地北的聊,沒有時間壓力。那時還住在醫院宿舍,因此夜晚或假日,只要一通電話,醫院大廳、病房討論室、急診候診椅,都可以成為34診以外的特約看診區。最近一年由於病患越來越多,不得不「有效管理」每個人能分配到的時間,多虧有佳吟、玟君幫助另闢戰場說明,不致讓看診品質變化太多。
這個鳳凰花開的季節,不少病友順利畢業踏入社會,期待兩年後回來,看到他們在職場上的優異表現。學生變成病友特別令人心疼,經歷過匿篩陽性的震撼、西方墨點法未確定的疑惑、CD4劇烈震盪的恐懼、開始吃藥的決心考驗、藥物副作用的處理、甚至家人、伴侶的告知,兵役問題等等,這些接二連三的挑戰,在診間密室裡我們一齊面對,那已經是革命情感吧。

以前病人常問:「得了HIV是不是就一輩子不會好?」我總回答:「目前是這樣,不過醫藥科學一直在進步,可能15年到20年後解藥發明,吃下去病毒通通殺光光,大家就可以一起畢業。」然後再故意自我解嘲一下:「不過那時候,病人通通好了,我就沒飯碗啦。」其實,不論醫生或病人,大家都是衷心在盼望「畢業典禮」的那一天,沒有私心啦。

有病患苦苦等候到下午兩點多,帶著疲憊和擔憂仍願意積極面對,開始接受雞尾酒療法,讓我決定給他一個鼓勵的擁抱。病人開始吃藥,醫生卻遠走高飛,一個擁抱其實也無法化解他的愁苦、我的鬱卒。希望「他」如果有看到這篇文章的話,能和前面的「學長們」一樣,勇敢的堅持下去,把藥吃下去、痛宰病毒,勝利就是你的啦!

看這兩年的門診,讓像是閱讀一篇篇至情至性的故事,要中途放下不讀,怎麼捨得? 一起並肩作戰的工作伙伴們,這樣半途離去更是令我有愧於心。有人說,離別是為了能再度相遇。難分難捨的,不能帶走的,都要讓它延續下去、發芽茁壯。你的故事、我的故事,讓我們兩年後,再細說從頭吧!

2009年6月10日 星期三

非洲小醫師(13): 政黨‧醫院‧副總統


『各科主任請注意:副總統已親臨醫院視察,請即刻到會議室集合。』

副總統齊哈那先生,原本是北部選出的國會議員,四月份才剛由馬拉威莫魯士總統任命為副總統兼農業部長,由於齊哈那是馬拉威第二大反對黨的黨魁,這項任命案被視為執政黨為了替明年總統大選鋪路,而與齊哈那締結的『政治婚姻』。

報上喧騰一時,我也想看看這位副總統的廬山真面目。放下手邊工作,趕到會議室時,正好看見副總統走進放射科參觀。我拉一拉醫院行政官的衣角,『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問道。他擠出了一絲苦笑。

原來,副總統突如其來的造訪,毫無預警,使醫院上下手忙腳亂。院長正在首都出差,行政官匆匆忙忙跟部下借了件西裝外套,就衝到門口迎接。院長秘書穿著高跟鞋在走廊上奔跑,張羅會議室的布置。我們醫療團的詹團長在前往手術房的途中被緊急請回,陪同副總統一起視察並做簡報。

放射科等候區的病人,看到一大隊西裝筆挺的侍衛簇擁著魁武的副總統走進走出,個個目瞪口呆。參觀完放射科,一群人隨即進入會議室就座。病房的護士小姐也都聞風而來,迅速把會議室門口圍了個水洩不通。

副總統首先稱讚姆祖祖中央醫院是『全國最整潔的醫院』,感謝所有員工的努力。同時也對中華民國醫療團的奉獻服務,表示最誠摯的謝意。順便還秀了幾句中文,表示他與台灣的友誼深厚。一面聆聽這些陳腔濫調,我的思緒不知不覺已飄到另一個時空。

相對於中部與南部早已各有一所中央醫院,由台灣援建的姆祖祖中央醫院,在千禧年落成啟用,是馬拉威北部的第一所中央醫院。在此之前,自從馬拉威一九六四年獨立建國以來,佔全國人口15%的北部民眾只有區域醫院,若需做進一步診療或大型手術,都需轉診至中部的首都中央醫院。由馬拉威最北的奇逖琶省到首都,車程需要十二個鐘頭以上,許多病人路上就撐不住了,生命安全毫無保障。

馬拉威人即使天性善良,慣於忍耐,北部民眾也無法一直承受這種不平等的待遇。這種現象其來有自。北部民族眾多,大多數為圖布卡族,少數為通嘎族、勾尼族、坦尚尼亞移民等,語言、習俗與居住於中南部佔人口絕大多數的切瓦族迥異,文化上的隔閡造成族群間的複雜情結。政治上從過去班達總統的『國會黨』專政時代,到現在執政黨換成莫魯士總統的『聯合民主陣線黨』,北部始終是第三大黨『民主聯盟黨』的勢力範圍,無法在內閣與國會中成為重要的影響力。居於人口、民族與政治上的弱勢,使得北部的聲音難以被執政當局重視。重南輕北的區域發展下,中央醫院、國立大學都成為奢侈的夢想。

而今,姆祖祖中央醫院已經度過兩歲生日,姆祖祖大學剛舉辦了畢業典禮,我看著台上口沫橫飛、精神矍鑠的齊哈那副總統,也不禁佩服他當年的智慧。一九九四年馬拉威政黨輪替,『國會黨』競選總統失利,但莫總統的『聯合民主陣線黨』在國會未過半,齊哈那利用這個契機向執政黨輸誠,合組聯合政府,使北部重新出現在內閣的版圖上。雖然一九九六年齊哈那退出聯合政府,北部的基礎建設已經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明年又是總統大選,執政黨勝負未卜,三黨合縱連橫的態勢已成,齊哈那再度投向了執政黨的懷抱,同意莫總統出任副總統一職。『唯有與政府合作,北部才有前景可言。』他很坦白的說。

一頭牛、一袋米、一包玉米粉,這是齊哈那副總統致贈醫院的禮物。『這醫院像是我的小孩一樣,我會常常來看你們。』齊哈那顯露出疼惜的眼神。驚魂甫定的醫院行政官,聽完這段話,背脊上又冒出了一陣冷汗。

2009年6月9日 星期二

時間的河


最近幾天,敘舊、餞行,像是坐著一艘快船,沿著時間的河逆流而上。

b94開頭的妹妹,與b84的我正好相差10年。昨日重回滿座學士服的的畢業典禮,觀賞撥穗、拋帽的演出,那段台大校園的模糊記憶,只成為人生的片段風景。當時,已知將與同學暫別,前往非洲服役,旅途各異、心情不定,畢業像是催促列車開動的那聲汽笛,逼迫你匆匆拋下身旁送別的人們,孤身前往一個未知的目的地。

那年夏天,相同的煩躁感,在成功嶺的七月裡,包裝好求學過程的所有回憶,便於攜帶邁向下一個停靠站。

晚上與馬拉威服役時的長官、同事相聚,各有歸宿,另啟生涯。斷交後,往事似乎無須多加回顧,這天涯原不只南緯十度的一小片星空,於是我們紛紛步上打破傳統、卻可秉持本心的道路。也有人喝過非洲水、難捨非洲土,又重回那塊大陸繼續效勞。畢竟,在爛泥行走,步伐必定踏實,留下的足跡,更是最鮮明的,想來總令人不禁激動。

然後是在白色巨塔的五年,老了青春、長了智慧。小餐館裡圍坐的同學、同事,都將獨當一面,東西南北各領風騷。另一場景,力爭上游的住院醫師學弟,雖然睡眠不足,終已擺脫實習時的稚氣,成為開朗自信的新中堅分子,傳承到爐火純青的內科造詣。雖然經歷過的仍然免不了被重複經歷,至少我有幸在薪火相傳的脈絡裡,曾為新血們奮戰過福祉,現在看到景氣回春、人丁旺盛的內科氣象,也算當時不枉一番苦心。

距離6月15日的啟程,還有一個星期,行囊尚未開始整理,只是想起畢業時反覆吟誦的李白詩:

楚山秦山皆白雲
白雲處處長隨君 長隨君
君入楚山裏
雲亦隨君渡湘水
湘水上 女蘿衣
白雲堪臥君早歸

2009年6月4日 星期四

生活白痴


要去美國還滿煩心的!

除了辦簽證、駕照、保險等手續,最難堪的是重新意識到自己像個生活白痴:煮飯、燙衣服、開車,樣樣不會,更別提剪頭髮、縫紉、修水電等進階才藝,好像除了醫學以外,其他一無所知。畢竟在非洲服役的時候,是團體生活,也有請司機女傭,現在真的要獨自遠渡重洋,看來有得磨練了。

煮飯燙衣擺一邊,美國不開車就像沒腳一樣。為了學習開車,找出塵封9年的那張駕照,聘駕訓班的一位徐教練指導我道路駕駛。第一次上路,在無人的橋下繞了十幾圈,先找回失落的開車感覺,左彎右彎笨拙像新手一樣,真是超冏。徐教練滿辛苦的,坐在乘客座上不但要幫我注意開車狀況,還要講話讓我放輕鬆。好在經過六七個小時的道路駕駛課程,從東區開到板橋、從南港走山路到深坑,快速道路、小巷弄裡都開過,終於克服了開車的恐懼,可以有自信的上路。原來從我家到深坑走信義快速道路只要10分鐘!果然開車族的距離感、時間感,與搭公車捷運截然不同。

花錢可能也是一件麻煩的事。初來乍到的外國人要在美國辦信用卡,銀行應該不會接受。帶著大筆現金,不論趴趴走或是藏家裡,都不是很安全。幸好美國疾管局很貼心,竟然有員工創立了疾管局專屬的銀行(CDC Federal Credit Union),願意不計較信用狀況,讓我們開帳戶、辦現金卡,先解決用錢的燃眉之急。

出外靠朋友,幸好有在美國的台大學長姐提供資訊,密蘇里州的聖路易市還有在唸書的主治醫師學長會去機場接我,讓我借住他家準備生活事宜,看來密蘇里州也是個有緣之地!

2009年6月3日 星期三

非洲小醫師(12): 靈魂之歌


『菲力普醫生,這個週末你在家嗎?我可不可以到你家再借一些CD來聽?』魯馬拉特地到檢驗科來問我。

實習臨床醫療員魯馬拉,是個眼睛很大很亮、長相斯文清秀的大男生。去年剛完成醫事專科前三年的課程,來到姆祖祖中央醫院實習,第一站就是我負責的內科病房。和其他實習生相較,魯馬拉有一種很特別的藝術氣息,講英文時喜歡使用文謅謅的詞彙,工作中常常嘴裡哼著小曲子。

『我不太會踢足球,可是很喜歡音樂。』當我問起時,他像是自嘲般的對我說明。

『我也很喜歡音樂啊,大學時代我還是合唱團團長呢!』我對魯馬拉說。

魯馬拉眼睛一亮,拉著我到他的宿舍去參觀,因為沒有書架,教科書只好堆放在壁爐下方,茶几上則堆滿了錄音帶,大多是英美流行歌手的作品,少數來自南非。『我都是拿薪水去買錄音帶,不像室友傑瑞德總是買書,大家都覺得我是個怪人。』他抱起地上一台CD播放機,很珍惜地撫摸著,『這是我存了好幾個月的薪水才買到的二手機,可是我只有幾張CD可以聽。』

『你知道貝多芬嗎?』我試探地問。魯馬拉搖搖頭。

馬拉威的音樂以黑人流行舞曲和宗教音樂為主,舞曲多半使用電子琴和電吉他配樂,由南部布蘭岱市唯一的一家音樂工作室提供,所有的國內歌手都要去那裡錄製。宗教音樂不用樂器,純靠人聲,用愉悅的旋律,使歌者與聽眾在輕快的節奏中,不由自主地跟著躍動起來。至於古典音樂,不但廣播電台不會播放,在唱片行也不賣。

於是我回家拿了自己從台灣帶來的CD,如數家珍地逐張說明。『這是巴哈的馬太受難曲,這張是英國合唱團體【國王歌手】的精選集,還有這裡是莫札特的鋼琴曲…,聽完了可以再到我家拿其他的CD。』

『我從來不知道世界上竟有這樣美的音樂!』來到我家,魯馬拉驚嘆地說。『尤其是這首葛瑞格的【A小調鋼琴協奏曲】,真是太精彩了,可不可以讓我多聽幾天?』

『當然可以囉。』我拿著雪碧來招待他。

『天哪,菲力普醫生,你家竟然有一台電子琴!』他睜大雙眼走向前,愛不釋手的摸著琴鍵,

『你怎麼沒告訴我?』

他不知道,這台YAMAHA的電子琴,是我在各教堂四處尋覓鋼琴不果,最後咬著牙用自己役男微薄的薪水,透過郵購從丹麥買來。

於是,魯馬拉跑回家拿來了許多零散的聖歌歌譜,要我彈給他聽。

『沒錯,這首歌的旋律就是這樣…』說著說著,魯馬拉就跟著唱了起來。沒想到他的歌喉還不錯呢,高音的部分竟也毫不吃力,唱來有板有眼。

我們一彈一唱,休息時喝著雪碧聊聊天,魯馬拉提到在醫事專科讀書時,是吉他社的社員,用社團的吉他彈了好幾年。我想起團裡有一把吉他,是屏東基督教醫院長官到馬拉威考察和宣教時,王主任順道帶來的,我們還曾經拿到醫院請王主任彈奏,讓我們唱詩歌給病人聽。後來王主任離開後,因為沒人會彈,只好放在牆角。

於是我到娛樂室取出吉他。魯馬拉像是遇到暌違已久的老朋友,仔仔細細的端詳了好一陣子,然後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氣,撥起吉他弦唱了出來…

那優美的歌聲,伴著行雲流水的吉他和弦,至今還迴響在我的心裡。音樂無國界,是人類共同的渴求。我過去從不覺得,一張CD,或是一把吉他,能夠提供如此巨大的滿足感。然而在馬拉威,這一點點奢侈,卻能讓這個黑人大男生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能彈吉他真好!』魯馬拉感動的說。

我也同意。當我終於收到電子琴時,手指觸到鍵盤的那一剎那,忽然身體微微地抽動,彷彿無法置信,這台琴不是幻影,而是真實的出現在我面前。手指的滑動一如往昔,腦海浮現的,卻是一道門,串起了現在與過去,像是與已流逝的生命重新取得連結,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離開馬拉威前,我留下了電子琴,送給魯馬拉。休假中的他,來不及當面致謝,請團裡的替代役陳泰亨醫師代寄了一封電子郵件給我:

『我的靈魂在歌唱著:
上帝是如此的偉大!
給予我這麼好的朋友
文字無法表達我的感謝
願上帝祝福你
心靈和雙手的成果豐碩
善意與恩慈永不失落
請將我的問候傳送給你的家人
和所有願意聆聽苦難非洲故事的人們』

你也聽到這首靈魂之歌了嗎?

歌聲不會斷絕,因為你的心,已跟著起飛。

2009年6月1日 星期一

出國狂想曲


『菲力普、湯瑪斯,你們其中一個會出局。』

現場實況轉播的選秀節目『夢幻醫生』主持人冷冷的這樣說著。

起初一起角逐的十六名各國醫生,到這一集已經淘汰到只剩七個。今天的比賽主題是『大賣場作戰』,看夢幻醫生們如何根據病人在大賣場採買的商品,正確診斷出病人罹患的疾病。所有參賽者中,只有菲力普和湯瑪斯兩人診斷錯誤。相較於冠軍吉伯特只花了三秒鐘就憑著蚊帳的線索,正確診斷出登革熱,這兩位真是相去甚遠。

『菲力普醫生,告訴我為什麼你不應該出局。』評審A不屑的問道。

『親愛的評審大人,我實在不應該出局。這世上沒有一個醫生,會因為病人買提神飲料而聯想到古柯鹼中毒。況且,我去過非洲行醫,又願意在週六看診,這些參賽者當中沒有人比我更有愛心的了。』

『我給你一個中肯的建議,愛心不能當飯吃。』評審B發言了,『你的穿著低廉、品味庸俗,臉蛋身材都乏善可陳,簡訊支持人氣始終低迷,毫無未來性可言。我們要的是能讓病人眼睛為之一亮的花美男,你卻是一輩子都搆不著舞台的醜小鴨。』

『湯瑪斯醫生,告訴我應該讓你留下的理由。』評審A轉頭淡淡的拋出一句。

『評審大人,我認為我的條件遠勝過菲力普。雖然我沒有因為病人買甲魚而診斷出旋毛蟲感染,但是我有兩個自己的部落格,造訪人數合計已經衝破九千大關直逼萬點。此外,在google搜尋我的名字有1250筆,yahoo搜尋有2050筆,病人的網路感謝函每天如雪片般的飛來,如果淘汰我的話,會引起批踢踢鄉民們的眾怒,引發街頭抗爭。』

湯瑪斯說畢,台下的觀眾報以熱烈的掌聲,有拿著大幅支持海報的粉絲已經激動的站起來高喊我愛你。

『這是一份很有力的辯白。』評審B碰了碰眼鏡,與主持人使了個眼色。主持人宣佈評審要求秘密會談。

『雖然湯瑪斯是個沉迷電玩、成天以零食果腹、足不出戶的宅男,披頭散髮,兩眼無神,舉止行徑就像是死亡筆記本的L,但是基於廣大網路群眾的支持,以及收視率的考量,現在確實還沒到讓他出局的時機。』在廣告結束前,製作人鄭重的告誡評審。

『歡迎回到夢幻醫生。請問評審做出決定了嗎?』主持人問道。

『是的,我們決定了。』

『菲力普醫生,很抱歉,你很有愛心,但是觀眾喜歡的,若不是花美男,就是宅男。而你兩者都不是。我們期待你未來重返夢幻醫生的舞台時,能有更傑出的表現。』

菲力普已經忍不住掉下了淚水。

『菲力普,你被淘汰了。』主持人正式宣佈,『請立刻回房收拾行李,十分鐘後飯店門口會有計程車載你去機場,工作人員會在那裡交給你飛往美國密蘇里州的單程經濟艙機票。』

『可是我家在台北。』菲力普提出抗議。

『根據本公司參賽合約第365條,夢幻醫生的淘汰者,必須前往美國中部參加為期兩年的敗部復活賽,不依合約履行者將吊銷醫師執照。』主持人盯著大字報唸出來。兩旁的公司特聘壯漢已經一個箭步上台,把菲力普架離現場。

『夢幻醫生下週的主題是尬舞放電,敬請您準時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