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29日 星期三

尼泊爾(二):奇旺早晨


~霧淞沆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 (張岱『湖心亭看雪』)

清晨的奇旺,凝集的蒸汽在河上散不開,形成鋪天蓋地的大霧。在夢幻般的白色裡,船伕擺盪著獨木舟。槳起、槳落,清脆劃開水面,波形輻射延展,人隨船隨波,一起沒入了未知的世界。


水蓮不斷順流漂來,我們聽著導遊解說:河裡有鱷魚,早晨會到岸邊覓食,但是現在還太冷,鱷魚寧可躲在水裡取暖。森林裡的動物也喜歡到河邊飲水,但是現在霧太大,看也看不清楚。只有水鳥,在白色迷霧裡穿梭自如,從成為唯一親眼可見的動物。我們想像著被霧遮掩的岸上、河底,躲藏著多少神秘。


船伕隨意的靠了岸,我們取道陸路,深入叢林尋訪野生動物。居高臨下,反而看得見懶洋洋躺在沙洲上的鱷魚。霧氣仍大,遠遠的瞥見了鹿群,相機還來不及對焦,鹿兒就已機警地找掩護。在犀牛的腳印旁、熊族的覓食地盤裡,想像正主兒的面目。這趟動物王國探險,可說是無功而返,但是看了不少蕈菇靈芝。


離開叢林,進入原野,霧氣終於散去,太陽露臉,我們邁向大象飼養場。路上牛羊安靜吃著草,一隻活潑的孔雀,突然在原野上連跑帶跳地躲進草叢,恰好被我的相機帶到。

 
此時正是大象成群結隊出外覓食的時刻。這些豢養的大象,每天難得出來放風幾小時,中午就要回到飼養場,當然很期待。雖然成年的大象都整齊地走著,淘氣的小象們卻開心地在路上互抵象鼻嬉鬧著,想要脫隊,不時會惹來馴象師的幾頓鞭子。
 
 
目送大象出巡結束,抬頭望向天空,是雁群排列成美麗的字形齊飛,令人驚喜。這些雁群從北方來,飛越了喜馬拉雅山,到尼泊爾的這片平原過冬,春天又要向北飛回西伯利亞。
 
 
水牛在原野上各據一方啃食牧草。他們彎曲的牛角,特別引人注目。不遠處就是河濱,導遊催促著我們加緊步伐,趕上接駁車回去旅館,迎接『大象洗澡』的特別節目...

2012年2月28日 星期二

尼泊爾(一):維克拉姆2068年


台灣的午夜時分,班機在漆黑的加德滿都平原降落,時區晚台灣2小時15分。維克拉姆曆從西元前57年開始紀年,所以這天是維克拉姆2068年1月20日,晚上10點10分。


燈光昏暗的機場櫃台,沒有電腦、印表機,全靠移民官的一雙手,處理疲憊遊客的落地簽證。民宿老闆在攝氏7度的出口等著我們,驅車前往塔美區的Amita Bed & Breakfast。雙人房只要美金24元,有熱水可淋浴,還有Wi-Fi,早晨6點半出門前,民宿主人親手準備熱騰騰的咖啡和夾蛋麵包,開始一整天的異國生活。


清晨時分,氤氳的水汽結成清冷的薄霧,首都白茫茫一片。拖著行李走過塔美老街、印度教廟宇,大馬路邊停滿了迷你巴士和遊覽車。我們坐上開往奇旺的巴士,等待車位被填滿才能出發。


車子向西南,奔馳在加德滿都河谷,轉過了一重又一重的山坳。關不緊的車窗迎來挾帶寒風的暖暖陽光,卻吸引你望向窗外稍縱即逝的浮光掠影。太陽漸高,大約10點左右,忽然霧氣全散,露出了城鎮、山巒、河川、梯田、吊橋,你才會驚訝身處在世外桃源。


最吸睛的無疑是梯田。尼泊爾有70%的國土是山地,梯田成為最常見的農業景觀。我們行駛在山腰的道路,頭頂腳下都是綠油油的梯田,直沒入河谷,無邊無際。黃澄澄的油菜花,被陽光暖洋洋的晒著,成為梯田裡最幸福的顏色。


陡深的河谷,白石惡水,讓我想到家鄉太魯閣的立霧溪,既狹又險。吊橋孤伶伶的懸盪在湍急河流上,順風搖晃著,維繫此間居民的交通。偶而轉過山坳,河面突然豁然開朗,波光粼影、寬廣平靜,彷彿又成為滋養萬物的溫柔作手。


車行過河谷,經入市鎮,街道兩旁滿是賣橘子的小販,用一樣的推疊法,將橘子展售在四輪推車上。迎面而來的卡車、油車、貨車,車身都漆滿五彩繽紛的圖案,寫著看不懂的尼泊爾文字,多半與宗教有關,祈禱著行路平安。


下午1點出頭,抵達奇旺,入住河濱旅館。午後陽光普照,享用完遲來的午餐,我們深入小鎮探索。鎮上遍地是農田,水牛恣意漫步在藍天白雲下,婦人慵懶地臥在晒玉米的院子裡,。


這片平原屬於『皇家奇旺國家公園』,遊客大多專程來看野生動物,特別是亞洲象。當年從泰國引進,亞洲象在奇旺已成功落地生根、生養後代,有好幾個大象飼養場,開放遊客免費參觀。母象還有選美比賽,優勝者身上可保留彩繪圖案。


返回旅館,正值日落時分。夕陽映著河面,緩緩下沈,村民划著獨木舟,悠悠地向渡口歸去。大地彷彿靜止了,在這令人摒息以待的美景前。


晚間的民俗表演,是遊客都會去的重點節目。樂手演奏傳統樂器與歌謠,舞者表演著戰舞、節慶舞、情人舞、孔雀舞等,提醒遊客奇旺不只有野生動物,還有塔魯族世代相傳的文化遺產。過去的奇旺是瘴癘之地,瘧疾橫行,只有強悍的塔魯族天賦異秉,得以在疫病威脅下仍能存活下來。現在他們成為馴象聖手、國家公園守護者,用另一種方式,跟自然繼續共生共榮。


在遺忘塵世的時間國度裡,我們沈睡過2068年的小年夜。神界秘語般的,維克拉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