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29日 星期二

耶誕三部曲(二):費城初體驗


美國獨立建國的誕生地--費城,在巴爾地摩之北,約兩個小時的車程。灰狗巴士的下車處,正在市中心、中國城旁邊。雖然雨還是下不停,拖著行李走出車站,看到沿街的人潮、聖誕布景,還有『費城華埠』的牌坊、四通八達的捷運SEPTA,心情頓時大好,總算來對了地方,可以享受都會的氣氛。

住在紐澤西和賓州邊界的女同學,是賽浦路斯人,很講義氣地請她的台灣男朋友開車過來,載我四處參觀費城市區。我們在中國城享用馬來料理、喝珍珠奶茶、吃芝麻球,然後沿著富蘭克林大道巡禮沿街的萬國旗。

市區不大,其實徒步就可以幾乎走遍,卻是風情萬種,令我讚嘆不已。歷史古蹟和摩天大樓相鄰,精緻櫥窗小店與大型購物中心共處,劇院、酒吧、異國餐廳林立,卻還能容納為數眾多的博物館、公園、雕像、街頭擺設,還有河岸可供遠眺。真可說是一座兼容並蓄的城市。

我從網路上預訂的四星旅館,在市政廳旁邊,位置相當便利,該有的衛浴、電視、網路一樣不少,卻只要60幾塊美金。加上方便的城市公共運輸,從市中心就有火車,半小時內直達費城機場,只要美金6元,而且每個航廈都停靠,無須拖著行李四處奔走,對於觀光客來說,實在是太便利啦!


週六的費城夜晚,濕冷卻不寂寞。我在中國城的台灣口味餐廳『新陶芳』吃了牛肉麵,在每隔兩三條街就可以發現的星巴克啜飲卡布奇諾。晚上7點半,梅西百貨的中庭,牆上演出可愛風趣的聖誕燈光秀,聖誕老公公、馴鹿、天使輪流出動,在數層樓高的聖誕樹旁講故事。到了8點正,我到美國最古老的劇院Walnut Theater買了臨時票,觀賞百老匯音樂劇Oliver。苦兒流浪尋親的故事,在聖誕節、這簽署獨立宣言、敲響自由鐘的城市演出,別有一番『賣火柴的少女』的貧富差距反思,社會底層小人物的揶揄和堅持,也讓觀眾時而莞爾一笑,時而深深感動。


散場雨勢漸歇,信步走到市政廳西側的廣場,大型聖誕樹前立著紅色的LOVE雕塑,因此這裡又叫做『愛之廣場』。溫馨浪漫的氣氛,總算驅走了寒意,這趟旅程雖然只剩週日上半天,卻有漸入佳境的感覺。希望明天是個好天氣!

2009年12月28日 星期一

耶誕三部曲(一):狂雪聖誕夜


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唐 盧綸 塞下曲)

聖誕節假期的計畫,在兩週前已經決定:
12月25日 -- 到巴爾地摩(Baltimore),漫遊內港感受節慶氣息
12月26日 -- 搭灰狗巴士前往美國舊都費城(Philadelphia),參觀費城市區
12月27日 -- 由費城搭機,返回溫暖的家

沒想到因為大雪攪局,這個假期成為驚險之旅,請聽我慢慢道來...

聖誕夜,在堪城(Kansas City)的購物中心逛街,進去時戶外飄著冷冷的雨,短短一個小時,出來時已是一片白色大地。

雪花瘋狂地落在車窗上,除也除不完,這才知道何謂『如雪片般飛來』。硬著頭皮開上路,路面被白雪覆蓋,標線完全看不見,上了高速公路,視線奇差,偶而還有狂風『捲起千堆雪』迎面襲來,即使開著車燈還是看不清前方。好在冰上行車,所有的車子都龜速前進,就這樣一排紅色的車燈長龍,在高速公路上蜿蜒而行,花了原本三倍的時間,才抵達堪城機場旁的旅館,讓心驚膽戰的冰原歷險終獲喘息。


旅館房間的電視新聞,播報著『本地暴風雪肆虐、聖誕夜教堂活動全部暫停』的消息。適才費盡千辛萬苦才駛離的高速公路,此時已經關閉。事實上,美國中西部大半淪為大雪警報區。雖然同在密蘇里州,東邊的聖路易氣溫溫暖,西邊的堪城雪深二呎。我看著窗外隨疾風狂舞的雪魔,聽著那首聖誕歌曲『I’m dreaming of a white Christmas』,格外諷刺。白色聖誕若真要下雪,請留給半夜就好,這樣的冰天雪地,實在不是大家期待聖誕老公公帶來的禮物。

到了聖誕節早上,我仍必須照著原訂行程,去堪城機場搭乘早上7點半的班機經芝加哥轉機,前往巴爾地摩。星夜坐旅館的接駁車抵達航廈,經歷一夜的降雪,機場積雪已深,我和所有乘客進入機艙正待起飛時,芝加哥機場突然宣布暫時關閉,於是我們陷入漫長等待。終於芝加哥機場恢復起降,飛機再度除雪、暖機,起飛之時已是早上10點半。當然,因此錯過了原本的轉機,只好繼續在芝加哥等待下一個班機,抵達巴爾地摩時已是傍晚5點多。

從大雪肆虐之處費盡千辛萬苦,逃離到巴爾地摩的我,迎接的是美國東岸的連綿大雨,原本規劃在巴爾地摩內港悠遊散步,因為這場可惡的大雪化為泡影。好在氣溫高於冰點,遠勝中西部。暫時忘記車子還停在旅館深陷雪堆的事實,在學長姐的招待下,享受中國餐廳美食,然後寄居在同學的森林小屋中,跟老朋友敘舊聊天。這趟冰雪逃難記,自然免不了成為茶餘飯後的話題。

在巴爾地摩匆匆待了一夜後,隔天早上還要在大雨裡,前往費城。那時我的心中,對於這趟旅程仍充滿不安,不知道是否還會有變數?

2009年12月18日 星期五

筆跡


郵戳蓋了一半、沒寫寄件地址的信封,拆開一看,原來是耶誕卡片。

直看到信末,才知道寄來的人是你。

筆跡,我竟已認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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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墨、潤筆、洗硯。

查字典、讀成語、爬格子。

我的求學生涯,在宣紙與稿紙中度過。寫字,是如此天經地義的事情。

那是『每日一字』國樂演奏裡,張炳煌老師鐵畫銀鉤寫出難字的時代。學校川堂公告的消息,必定由書法最優秀的老師或校工撰筆。沒有華康字體、自然輸入,硬筆字寫得端正漂亮,作文、報告,就先勝了一籌。

在那本筆記裡,我認識了你的字。我先學顏體、後學歐陽,你練的似是柳公權。若說我的字靈活不夠,呆滯厚重,你便是飄逸有餘,沈穩不足。然而,無論是我倆誰的筆記,在同學眼中,都已是賞心悅目之極。

正合了『字如其人』這句話,我就如所屬的山羊星座,是打落凡塵的生靈、雙腳在土裡深陷輪迴,你卻是水裡悠然自得的魚,不耐約束只想瀚海遨遊,每一天都看作是重新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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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中文的故事,多年前的書劍恩仇。醫院,則是英文的修道寺院。沒聽錯?都說是白色巨塔,自然是修行之處。

在每天必須書寫的十餘本病歷裡,我用二十六個字母不停排列組合,由西向東寫出一串串疾病密碼、拉丁術語,就像是繕寫天竺經書。在電腦尚未竄奪病歷書寫的特權前,這十餘篇的英文短篇寫作,成為下班前必修的學分。雖然知道內容有天會被人讀到的機率,就像合歡山降雪一般稀有,墨水留下的印記,總是不敢放肆,像學生寫著印刷體般,盡力維持看得懂的筆下篇章。

隔行如隔山,這段時間,不曾再看到你的字,無論中文或英文,連隻字片語都沒有。幾封電子郵件,短得比歌詞還簡單。英文的,你說這樣電腦打得才順。

Yahoo或Google信件,是不講永字八法的,一撇一捺,名字只有細明或標楷。像是花兒失去色彩和光澤,液晶螢幕上我已讀不出字裡行間的生命。更多的失落,是錯字、同音字的無謂聯想,對病毒郵件的過度防備,還有垃圾信函的疲勞轟炸。

而我不禁感謝,還有那白塔修道院的例行晚課,讓我尚能揮灑,耗盡筆尖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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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這子午線之西,星條旗覆蓋之地,連墨水都無處可以滴落。著作是Word,閱讀是Acrobat,上班等於開機,關機如同下班。我該寫的,除了支票,只剩電話號碼、會議速記。

對了,還有耶誕卡片。

面對著買來的一疊卡片,提筆要寫下這麼久不曾寫過的中文,開頭還是不免用了Dear XXX。再來的方塊字,已經既非顏亦非歐,倒像是在畫圖,藻荇交錯。雖然難看,卻已回不了頭,無法再像當年一筆一畫精雕細琢,若刻意寫得工整,反覺得太過造作。

而如今,在多年後再度看到你的字,整片灑落的英文裡,還剩一隅縮著幾個繁體字,彷彿看得到當年的意氣風發,卻筆劃輕了些、連綴多了些,似刻意掩藏,想淡去這幾個字的背後,是生命旅程多風多浪的甘苦,還是漂泊四海難以為家的寂寞?

我無法逃避地想著,總有一天,所有的故事,會像認不出的筆跡一樣,從心上被抹去,就像洗淨了硯台、晾乾了羊毫,彷彿書寫從未開始。

或許,這便是你所嚮往的,重新出發。

2009年12月1日 星期二

牛肉麵‧唐人街


在朋友的介紹下,來到芝加哥一家台灣口味的餐館吃牛肉麵。已經半年不曾吃過牛肉麵的我(牛肉泡麵不算),直如遭遇佳餚珍饈,不論是麵條、牛肉湯、牛腩,都勾引起對台灣小吃的回憶。只是平常在路邊小店百元鈔票可以輕易打發的一碗麵,遠渡重洋便是10元美金才能品嚐得到。

尋找的,只是種熟悉的感覺。在亞洲超市看到台灣來的蝦味先、旺仔小饅頭、乖乖,即使身價漲了一倍有餘,忍不住就會放進購物車裡。在麵包店看見了豆沙麵包、白豆漿,即使肚子不餓,也總想買來解解饞。


芝加哥的中國城,有著正面是『天下為公』,背面是『禮義廉恥』的牌坊,隔著大馬路是九龍壁和紅柱涼亭。擁擠的雜貨店、茶餐廳間,有似乎是國父時代流傳下來的中國國民黨芝加哥分部,樓下卻是天仁茗茶。華人面孔的少年開著高級跑車在街上呼嘯而過,轟隆轟隆的城市捷運在空中奔馳。梳著包包頭、提著菜籃的阿婆,從同時漆有"85"和"八十五"中英編號的消防車旁,緩緩走過。

來自密蘇里的我、來自印第安那的我妹,在這裡既是遊子,也是返家。至少暫時是的。

跟朋友輪流開車返回了密蘇里,在聖路易的中國餐館『金滿樓』坐定,意外發現菜單上也有牛肉麵。名叫『成都牛腩麵』,其實是台灣式的川味牛腩麵,辣的夠勁、肉煮的夠透,八角入湯頭,直是回味不已。將近晚上八點,客人不多,跟老闆楊先生聊起來,口音便有台灣腔,原來是台北人,舉家搬到紐澤西,兩年前為了生計,獨自一人到聖路易接下這間餐館。這離機場不遠的短短數公里街道,便算是聖路易的唐人街,購物、用餐,合併解決。

那肉麵都被吃地乾乾淨淨的牛肉麵湯,我要求打包,服務生狐疑看著我,傳遞著『何必如此』的訊號,楊老闆似乎懂得這份心情,親自交代仔細地將湯汁一滴不剩的倒進塑膠杯裡。

餐館撥著日本風的台語老歌,我的車上放著楊宗緯和周杰倫,黑夜的高速公路彷彿通往被遺忘的世界角落。我想著,每天用這樣的味道拌拌飯或麵,便勝過耶誕大餐啦!

林宥嘉的『唐人街』裡,最後這樣唱著:

在一條陌生的街
種一種熟悉的感覺
我已經環遊了世界 踏破了鐵鞋
是時候過一些 平凡的夜

2009年11月26日 星期四

16歲少女之死:解決篇


國境之南的案例,是經營農場的中年男性,因照顧農場的驢子和牛,常有動物接觸,飼料存放地點也常有老鼠出沒。他在出現發燒、倦怠、咳嗽、肌肉酸痛等症狀三天後去就醫,被當成感冒治療,回家後隔天被家人發現叫不醒,救護車送到醫院時,就已心跳停止,緊急搶救仍回天乏術。法醫解剖發現有肺臟出血發炎、間質性腎炎,懷疑是H1N1流感,所以將檢體送往CDC藍博士的實驗室。

經過特殊染色,這名中年男性的肺臟、肝臟和腎臟,都找到和16歲少女同樣的病原菌--鉤端螺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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鉤端螺旋體是一種細菌,可以感染許多野生動物和家畜,使這些動物成為帶原者或致病,細菌從動物的尿液中排出可以透過直接接觸(例如照顧動物接觸到動物尿液)或間接接觸(在被動物尿液污染的水源從事活動),由皮膚的傷口進入人體引起感染。在所有動物中,齧齒類動物,尤其是老鼠,是最常跟鉤端螺旋體連在一起的動物。但是牛、豬、狗等哺乳類動物其實也都可以被鉤端螺旋體感染,成為傳染源。因此目前針對家犬施打的多合一疫苗裡,就含有鉤端螺旋體的疫苗,以預防小狗感染此病。但是還沒有人體可以使用的疫苗。

鉤端螺旋體病,在亞洲、中南美、非洲都很常見,被認為是世界上最常見的細菌性人畜共通傳染病。在美國雖然不是聯邦的法定傳染病,在許多州仍列為需通報的傳染病。每年全美約有100-200案例報告,大多與接觸遭受污染的水源、或是動物接觸有關。在台灣,鉤端螺旋體病是法定傳染病,每年有上百例確診個案,不算是臨床醫生常遇到的疾病,因此許多急診或門診的醫師對於此病相當陌生。台灣的個案常與職業上的動物接觸有關,例如農牧工作者、獸醫、菜市場做生意的人,今年八月的風災後,屏東災區曾爆發鉤端螺旋體病大流行,推測是與颱風過後淹水、水源遭受齧齒類動物排泄物或動物屍體污染所致。

雖然許多人感染鉤端螺旋體後只有輕微的症狀或沒有症狀,仍有不少人出現持續的發燒、肌肉酸痛、倦怠等症狀,嚴重個案可以引起肝臟和腎臟衰竭、肺臟出血、敗血性休克,造成死亡。醫師懷疑病患罹患鉤端螺旋體病時,需抽血送疾病管制局實驗室,檢驗鉤端螺旋體的抗體,但急性期抗體常來不及出現,往往要到症狀恢復後,抽血才能測到已經升高的鉤端螺旋體抗體。因此等檢驗結果常緩不濟急,醫生的警覺心很重要,在有發燒、明顯肌肉酸痛,卻缺乏上呼吸道症狀的『感冒』病患,要記得詢問發病前一個月內的『動物』和『玩水(或涉水)』這兩種接觸史,若有接觸史就需懷疑可能是鉤端螺旋體病,進一步檢驗和立即給予抗生素治療。只要有想到,其實這種細菌使用很簡單的盤尼西林或四環黴素類藥物,就可以治療,反之若被當成感冒治療,症狀常會持續甚至惡化,如同案例中的16歲少女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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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揭曉之後,衛生局詢問菲力普醫生:是否需要檢驗溪水,確認有無鉤端螺旋體?

由於溪水附近原本就有許多野生動物,包括松鼠、土撥鼠、兔子等齧齒類動物,因此在溪水中找到鉤端螺旋體並不意外。另一方面,帶有病菌的動物尿液,遭溪水大量稀釋後,要從少量溪水裡檢測出鉤端螺旋體,並非容易的事,因此檢驗陰性,也無法斷定溪水沒有鉤端螺旋體、無安全之虞。

因此,仍須從人的行為上著手,進行預防。衛生局聯絡地方環境部門評估少女去游泳的地點,該處雖然不少小孩和年輕人愛去玩水,卻並未被列為可安全游泳的地帶。地方單位將會製作相關告示標誌,提醒民眾勿在此處玩水或游泳。患者曾接觸的農場,被提醒應注意工作人員的健康狀況、對生病的動物考慮檢測鉤端螺旋體。

相關資料也發送給當地的醫療院所,提醒醫師留意鉤端螺旋體病已在本州『重出江湖』,應列入診斷考慮。雖然現在H1N1疫情如火如荼,還是不能忘記有許多『像流感卻不是真的流感』的傳染病,以免延誤治療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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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案解答:鉤端螺旋體病

延伸閱讀:台灣疾管局網站--認識鉤端螺旋體病

2009年11月24日 星期二

16歲少女之死:調查篇


CDC的病理專家藍博士,看著顯微鏡底下的肺臟和腎臟切片,若有所思。

十年前中美洲某國爆發不明傳染病的大流行,引起多人死亡,當時送到CDC實驗室的病理檢體,正是藍博士負責。後來調查發現,病因是跟當時剛發生不久的水災有關,經過緊急宣導防範,才讓奪走多條人命的疫病被控制下來。那場傳染病流行的死亡個案切片,藍博士仍妥善的保存在檔案櫃中,如今重溫記憶,再度取出在顯微鏡下觀察,每件看起來,竟都和現在這位16歲少女的檢體雷同。

『十年前在中美洲,十年後發生在美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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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力普醫生在取得少女的父母親同意下,前往家中訪問。這是黑羽市的郊區,雖稱不上高級住宅,附近倒也單純,除了住家,便是學校和公園。家裡養著兩條老狗,一隻貓咪,都沒有生病的跡象。母親回憶著少女發病前的狀況,說少女因為放暑假,曾經在生病前幾天去當義工,參加社區的兒童同樂會,當時有小朋友咳個不停,擔心是被傳染了H1N1流感。

『除此之外,發病前一個月裡面,曾經去過哪裡或做過些什麼事?特別是跟動物有接觸?』菲力普醫生問道。

『半個月前,曾經去鄰州的叔叔家住過兩三天。他有座農場,養了些乳牛和小馬。可能有去摸著玩吧。』父親回答著。

『既然是放暑假,有沒有去哪裡游泳、泛舟、划船,還是從事其他跟水有關的戶外活動?』菲力普醫生繼續詢問。

『經你一提,她在生病前十天左右,確實曾去過我們家附近的一條小溪游泳,那裡剛好有個比較寬敞不深的地帶,不少小孩都在那邊玩水或游泳。』母親回憶著。

『這跟她的病因有關係嗎?』父親焦慮地問。

『或許有關,我們現在懷疑的,主要是一種跟動物或污水接觸有關的疾病,潛伏期可以長達一個月,既然她確實在一個月內曾經有跟農場的動物接觸、也有去小溪游泳,是有可能因此傳染到這種疾病,致命的案例雖然不常見,偶而的確會發生,我們必須進一步檢驗才知道。』菲力普醫生說道。

『怎麼檢驗?』父親繼續問。

『當時沒有留存的血清,所以現在只能靠解剖的組織,請病理專家針對這種疾病,去做特殊的檢驗了。』菲力普解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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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到亞特蘭大出差的機會,菲力普醫生順便拜訪了藍博士。

『你來得正好。我們剛做出個有趣的結果,一起到顯微鏡前面來看一看吧。』藍博士說。

少女的肺臟切片,呈現的是密密麻麻的紅血球,分不清哪裡是血管內,哪裡是血管外。腎臟的切片,看到的是腎小管周圍充斥著白血球、發炎細胞。在昏暗的背景下,有些紫紅色的小點浮現在組織當中。

『你仔細看一看,這是我們用特殊染色的免疫組織化學試劑,去染你和我懷疑的那個病原體,如果有反應,就會呈現紫紅色的小點,果然在腎臟當中看到許多陽性的反應。在肺臟、肝臟也都找的到,只是沒有腎臟那麼明顯。流感、立克次體我們也有做,都是陰性。』藍博士興奮的說。

『所以診斷已經出來囉!』菲力普露出一抹略帶邪惡的微笑,看著藍博士。

『沒錯。加上你問到的接觸史,回頭想想,這其實是很典型的案例。跟十年前中美洲的案子,有異曲同工之妙。』藍博士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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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飛機上,菲力普想著,這個在落後地區醫生看得很習慣的傳染病,到了美國,卻考倒了高等學府畢業的醫生。當時要是沒被當成H1N1流感,有想到可能是細菌造成,也許醫生會開個常用的抗生素,就能歪打正著治好這個病也說不定。

然而,在現在這個H1N1流感大流行的時節,要醫生不想H1N1也難。兩種疾病症狀頗多類似之處,美國又很少看到這種特別的傳染病,所以醫院的醫生紛紛被考倒似也無可厚去非。這個疾病在本州自從1998年之後就沒有再報告過,如今水落石出,州裡和地方的同仁必定大吃一驚。

正當菲力普準備跟同事揭曉答案之際,卻接到藍博士的電話:『國境之南,也出現了一個類似的死亡案例...』

(待續)

2009年11月12日 星期四

16歲少女之死:事件篇


(以下故事情節係根據真實調查案件略作修改,為保護隱私,姓名、身份、地點等均為虛構)

冰冷的屍體躺在法醫解剖台上。等在門外的父母親,仍然無法相信,仍在就讀中學的女兒,住院短短的三天不到,就撒手人寰。

『不就是感冒嗎?回家休息幾天就好了。』當初醫生的話還言猶在耳。

一直惡化的感冒,讓女兒掛了兩次急診,住院做了許多檢查,接上人工呼吸器,還要轉院去加護病房,可是就在直昇機上,心跳停止了,急救無效。

如今死亡診斷那一欄,還是空白。

究竟法醫能不能找出女兒的病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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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照一張相片。有嚴重的肺出血。』雷普利法醫向助手說。

『是現在大流行的H1N1嗎?』助手問著,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N95口罩。

『有可能,不過醫院當初沒有檢驗,現在要靠我們來證明了。』雷普利法醫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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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一封署名為山繆斯衛生局傳染病科的電子郵件,轉寄到了菲力普醫生的信箱。標題是:『法醫詢問州衛生部實驗室是否可檢驗疑似H1N1死亡個案的病理檢體』

信件的第一段,迅速吸引了菲力普醫生的目光。『病人發燒達一週,有嚴重的頭痛和肌肉痠痛,做過頭部電腦斷層和脊髓液檢查都是正常。醫院的出院診斷為疑似病毒感染、急性腎衰竭、橫紋肌溶解症、血小板過低症。血液培養為陰性,流行性感冒未檢驗。法醫懷疑為H1N1導致。』

菲力普醫生回想起擔任住院醫師時的一個案例。中年男性,發燒不退,住院時也是有急性腎衰竭、橫紋肌溶解症、血小板過低,結果後來檢驗為B型流感陽性,不治死亡。但是那名男性原本身體就因為癌症做化療,免疫力很差。而且那位男性沒有頭痛的症狀。

流感引發的頭痛,會劇烈到需要做電腦斷層和脊髓液檢查嗎?

這位原本健康的16歲少女,真的是死於H1N1流感嗎?

菲力普醫生又想起之前曾調查過的死亡個案。類似這位少女的症狀,但發生在健康的成人,法醫解剖發現肺臟和腎臟病變,雖然努力的尋找答案,最後還是無解。

『同樣的事情,不能繼續重演。』他心想,於是撥了通電話給CDC的病理學家藍博士,請求協助。

一星期後,各部位器官的蠟塊,送到了CDC藍博士的實驗室。同時間,屍體的氣管拭子送達州衛生部實驗室,檢驗H1N1為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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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H1N1嗎?』雷普利法醫說著,難掩失望的語氣。

『還很難說。死後檢體的檢出率原本就不高,要看CDC用核酸檢測與免疫組織染色,是否找得出來。』菲力普醫生安慰著。『顯微鏡下有看到什麼嗎?』

『除了大腦沒事,肝臟有點脂肪堆積,其他器官都有問題。肺部有厲害的出血和發炎,腎臟有間質性腎炎,心臟有心肌炎。看來是侵犯了全身。』雷普利法醫說。

『跟我之前那個無解的案子一模一樣啊...』菲力普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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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像House影集中的透明看板可以書寫鑑別診斷,菲力普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著以下幾個大字:

Fever (發燒)
Severe headache (劇烈頭痛)
Acute renal failure(急性腎衰竭)
Rhabomyolysis (橫紋肌溶解)
Thrombocytopenia (血小板低下)
Hemorrhagic pneumonitis (出血性肺炎)
Interstitial nephritis (間質性腎炎)
Myocarditis (心肌炎)

--> Influenza H1N1? (流行性感冒 H1N1?)

或者是...(待續)

2009年11月10日 星期二

英國之旅(完):終點,起點。


倫敦是靜觀自得的。在熱鬧的商店街旁,遼闊的海德公園,迎接人們坐在湖邊,忘記時間,在城市不停跳動的心臟旁,享受樹林下平穩舒服的呼吸,欣賞白雲構築的圖像。長長的背影,在海德公園的大草坪上,一直延伸,卻分不清楚,背影的表情,是微笑還是憂鬱?

倫敦是五光十色的。在中國城的大紅燈籠旁,尋找全球流行病學家喜歡聚會的John Snow酒吧,朋友相聚,談天說地。不遠處就是歷數十年不墜的音樂劇街區。在燈光昏暗的劇場裡,悲慘世界的一首首揪心哀歌,讓冷月寒星彷彿也為之落淚,只是惋惜的是劇中人,還是勾起自己傷心的回憶?


倫敦是人潮擁擠的,由雙層巴士、地鐵站無時湧出的人群裡,我失去了方向,在有如迷陣的甬道裡,尋找熟悉的背影和顏色。前進的腳步不曾片刻停留,是否就此從交會的座標離散,彼此在正負的象限期盼不可能的相遇?

倫敦是屬於國際的。從大笨鐘的路旁,往西敏寺、泰晤士河南岸廣場、倫敦鐵橋、倫敦眼(摩天輪)走去,到處充斥著各國觀光客。我們選擇在倫敦集合,耽溺於這純粹的旅行心理,不需掩飾、無人認識,離經叛道亦無傷大雅,正應小酌一番,放肆隱藏許久的自我,只是面具已戴著太久太牢,是否已經迷惘,不知如何拿起?


倫敦是激盪心情的。在此見面哈囉,也在此別離再會。寂靜夜裡的漫長道路,無家可歸的天涯遊子。一生遭遇、滿腔愁緒,在燈紅酒綠以後,隨醉意湧上心頭。睡不著的夜,回憶紛至沓來,油盡燈枯,燃燒不完煩惱。無聲靜謐裡,天崩地裂。

太陽升起時,舉槍自盡,讓前塵往事,灰飛煙滅。


『此地一為別,孤蓬萬里征。』

這時,脫逃的靈魂,在倫敦機場,起飛。

2009年11月4日 星期三

英國之旅(二):牛津大學城


週末清晨的牛津,綠意盎然。絡繹不絕的學生和家長、一台接一台的自行車,原來今天是大學的參觀日。走進城裡,則是人潮擁擠,分不出是遊客還是新鮮人,黃面孔的竟不少。街上雖然不少紀念品店,卻也很容易撞見書店、咖啡店,而沒走幾步,便會經過某個屬於牛津大學的學院。這是大學和街市混合共處、古典與現代交集之地。


來到英國牛津,拜訪這教育史可追溯至11世紀的牛津大學。眾多的學院,每個都有自己的院徽,像是哈利波特一樣,學生們互相溝通是根基於屬於哪一個學院? 而非只是甘於作為牛津的學生。新入學的大學生典型要住校,穿著霍格華茲一般的黑色學生袍,在學院餐廳等候教授入席、禱告、宣布用餐,才能開始狼吞虎嚥享受晚餐。



學院的古老建築裡到處是雕塑、畫像,不時聽得見教堂的鐘聲,轉角卻可能發現數座墓碑。不遠處有遼闊的公園,如茵綠草直叫人想躺下單純望著天空。穿過林間小徑來到牛津河邊,划船的隊伍練習著,划水的鴨子悠游著,夕陽撒在河畔的船屋屋簷上,只想坐下啜飲一杯咖啡,靜靜感受時間的流動。


我們於傍晚六點進入一所學院的教堂參加晚禱,在合唱團的引領下唱著詩歌。上達天聽的管風琴的旋律如泣如訴,彷彿天使已為人間落淚,但餘音繚繞的廊柱之間,眾人心情是平靜、安詳的。由於新學期即將開始,牧師特別為學生祈禱課業進步、學習順利。晚禱的尾聲,是一連串的誓詞與謝詞,用言語安撫心志,告別今日的困頓與艱難。


夜色裡我們前往鬧區外的一個小酒館,品嚐英式平民晚餐,馬鈴薯、醃肉、青豆自然不可少,配上一塊炸魚排。桌旁的饕客高談闊論著社會不平等與經濟困境,矮矮的天花板、窄窄的座位,數盞燈已足夠暖熱眾人的身子。飽餐過後轉戰他處,飲用特製的草莓啤酒,迷宮般的酒吧亦是座無虛席,似乎學問的盡頭要在這裡才得安慰。

尚未打烊的超市,顧客忙著採購。沁涼如水的街頭,仍有等待巴士的人們。來自世界各地的異鄉遊子,到這屹立千年的黌宮學府,長了智慧、老了青春。


而我,只是門外流連,忙著照相、購買紀念品的凡夫俗子。

2009年11月3日 星期二

英國之旅(一):飛越大西洋


2008年的4月,站在葡萄牙的海邊,第一次看見大西洋的面貌。2009年的10月9日,乘坐美國航空的班機,由聖路易經芝加哥飛過五大湖區,向大西洋另一岸的英吉利海峽飛去。

這是一趟由黑夜到白天、再由白天到黑夜的旅程。

清晨2點10分,我帶著睡眼惺忪起床盥洗,20分鐘後,在黑暗的雨中出發駛往聖路易機場。沒有路燈的公路,雨刷的節奏配合水珠的震盪,努力在車燈裡注意每一個轉彎處,免得稍不留意偏離中線。4點40分抵達機場附近的捷運站停車場,坐上捷運,三站後進入聖路易機場。早上6點的飛機飛往芝加哥,正好迎接太陽的升起。此時,時差六個鐘頭的英國,正值午餐時分。

從芝加哥飛往倫敦的是架大飛機,不過經濟艙乘客稀少,我可以愉快的霸佔ABC三個位置。吃完了早餐便開始補眠,睡醒了迎來的卻是晚餐,航空公司幫忙調時差的詭計。

星空下,無雲無霧的大西洋與太平洋似乎沒有什麼不同,7個多小時的飛行有一大半是在這遼闊的海面上遨翔。而這空蕩蕩的客艙裡,環繞座位的是思念吧。思念流逝無法追回的時光,思念單純只顧唸書的年代,思念地心另一端的故鄉,思念曾是理所當然卻如今咫尺天涯的一切。

即將降落在倫敦機場,看到的是象徵繁華的無數燈光,對照著從美國家裡出發時的黑暗公路,竟有由蠻荒步入文明的感覺。免簽證,跟英國腔的移民官寒暄一番,走出這不夜的國際機場。終於,在大西洋的另一岸著陸了。

在機場門口等候我的,是剛在牛津順利通過博士論文口試,與我大學時代同窗六年、同寢室四年的室友。奇妙的緣分,我們畢業後往不同的方向發展人生,卻在這一刻翻過地球於這子午線附近交會。有如當年教廷一聲令下,西班牙向西探索,葡萄牙往東邁進,結果雙方在台灣擦身而過,一個佔領淡水蓋了紅毛城,一個留下福爾摩沙之名。雙方的霸業,最後都敵不過大英帝國。

在當年室友的指引下,走出這大英前哨的迷宮,坐上晚上11點20分開往牛津的巴士,一路上能毫無顧忌的講中文,也是極大樂趣。

同樣是高速公路,卻燈火通明。1個小時左右在牛津的街頭下車,走著滿滿停著車子的巷道,經過一棟棟密接相鄰的房屋,甚至有狂歡結束喝醉酒的年輕人在街上呼喊。雖是午夜,竟有人煙,聽得見別人的腳步聲,已令住慣小城的我,興奮不已。室友租的雅房,跟我美國的廚房差不多大,租金卻比我還貴,可見我之鄉土。在房間一角挪開吉他、併了沙發,鋪上床單,便是大西洋這一岸我的小小棲身之地,擁擠而溫暖。

冷風吹不進來的窗戶,外頭一盞路燈,靜靜照亮著時差尚未調過來的駐美訪英台人。我期待,這大西洋的彼岸,在太陽升起時,呼吸忘憂的空氣,享受人文的洗禮。

2009年11月1日 星期日

向常德街致敬


台北的同志大遊行剛結束,朋友轉寄過來的遊行記事裡,提到一段話,格外有感觸:

『今年路線 經過西門 新公園 常德街
這些地點對於台灣同志都是別具意義的所在
既是緬懷 也是致意 更是回顧』

曾幾何時,已成為被緬懷回顧的一份子?

除了1997年的『常德街臨檢事件』,值得緬懷回顧的,應該是短短的台北市常德街上唯一的台大醫院舊院區建築。在『孽子』劇中,一個又一個青春年華的少年在此嚥下最後一口氣,彷彿成為死神的召喚所,踏入即是提前宣告人生的終點,所有前塵往事嘎然而止,只剩血染的床單、冰冷的軀體。

這棟日據時代流傳至今的古老迷宮,除了白天門診區門庭若市,一旦到了夜裡,門診區杳無人跡,後方的三西(精神科病房)、四西(復健科病房)、五東(愛滋病房)、五西(腫瘤科病房)、六西(牙科病房),這些被新大樓刻意摒除在外的部門,才成為這棟房舍的主角。

無窮無盡的長廊,凜然冷冽的木窗,

不曾想過,但其實自己曾經活在這個歷史的見證裡。回想起自己成為見習醫師以來的這十年,印象最為深刻的故事,其實幾乎都在常德街發生。

曾經在三西病房的走廊,傾聽躁鬱症病人娓娓講述『與媽祖一同御風而行』的經歷,看學長被邊緣人格患者先吹捧到天上再被罵得狗血淋頭,這是精神科見習的神奇魔幻之旅。

曾經在四西病房看著原本是運動健將、因車禍四肢癱瘓的年輕男子,每天在被翻身拍背的過程中逐漸對時間流逝感覺麻痺,不知今夕是何夕。而我們見習的內容,是每天去評估那毫無進展的四肢肌肉力量,提供這早衰的心靈一點生活調劑。

進入內科之後,來到五西的腫瘤病房。曾經跟剛過19歲生日卻罹患生殖細胞瘤的男孩,在悠悠月光下討論預留精子的議題。曾經靜靜的聽著剛考上研究所卻罹患惡性橫紋肌瘤的大男生,流著淚跟女朋友分手、說著『你們永遠體會不了我的感受。』曾經在一天之內,連續有三位自己照顧的病患病況急轉直下,讓我心力交瘁,不知自己是否能力太差、照顧不好病人,不知如何堅持下去。主治醫師的一句安慰:『在這裡往生的病人,你能減輕他們的痛苦、讓家屬平順接受事實,都算是善終了。』

五東,自然是回憶更多之處。一個個俊秀卻戒慎的臉龐背後,有著深刻痛苦的故事。

難以承受,所以決定數著一顆顆的阿司匹靈,用破碎的心和著流乾的淚吞下去了斷餘生。

不能拆穿,所以到了生命的盡頭,還是要帶著秘密和尊嚴離開,留下家人在看到死亡診斷書時所有恍然大悟的悔恨當初。

無法面對,所以將救命的雞尾酒藥物送給別人,讓自己感受發病將死時一次次的極力呼吸、一寸寸皮膚皸裂,以證明活著並非虛妄。

當然,數不盡的,是喜劇。初到常德街時的無常恐懼,揭穿事實的煎熬折磨,獲得默契諒解的解答密碼,到離開常德街時的勇氣和承諾。折翼的天使,在此休養療傷,終能再度展翅飛翔。絕望乾枯的青春,在此重獲期待和養分,繼續一輩子尚未寫完的功課。

五東見證著,秘密揭曉後的親子摯愛,不離不棄的同志愛情,由悲轉喜的同病夫妻。即使只剩一個人的背影,也要帶著病毒流竄的血液為自己出征,勇敢迎接常德街外的刺眼陽光。

多希望這些美好動人的故事,也能搬上銀幕,讓世人明瞭『世紀黑死病』已是只活在二十世紀的神話,

然而,常德街是內向的、低調的。讓附近的遊行群眾、選舉隊伍去嘶喊吧,用這一條條無盡的長廊、凜然的木窗,抵擋世人的好奇窺探,撫慰已經飽受風霜、脆弱不堪的傷痛靈魂。

『我還能活多久?』

『你會活得比你的醫生還久。而且會活得很好。』

這是見證百年醫學進展的自豪、看盡生老病死的智慧。讓我也加入向常德街致敬的行列:感謝有你,!

林宥嘉「感官世界」--說謊


詞︰施人誠 / 曲︰李雙飛

是有過幾個不錯對象
說起來並不寂寞孤單
可能我浪蕩 讓人家不安
才會結果都陣亡

我沒有什麼陰影魔障
妳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我又不脆弱 何況那算什麼傷
反正愛情不就都這樣

我沒有說謊 我何必說謊
妳懂我的 我對你從來就不會假裝
我哪有說謊 請別以為妳有多難忘
消失真的不是我逞強

我好久沒來這間餐廳
沒想到已經換了裝潢
角落那'窗口 聞得到玫瑰花香
被妳一說是有些印象

我沒有說謊 我何必說謊
妳知道的 我缺點之一就是很健忘
我哪有說謊 是很感謝今晚的相伴
但我竟然有些不習慣

我沒有說謊 我何必說謊
愛一個人沒愛到 難道就會怎麼樣
別說我說謊 人生已經如此的艱難
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

我沒有說謊 是愛情說謊
它帶妳來 騙我說 渴望的有可能有希望
我沒有說謊 祝妳做個幸福的新娘
我的心事請妳全遺忘

2009年10月28日 星期三

芝加哥(二):璀璨夜景


芝加哥的密西根大道(Michigan Avenue),是高樓大廈、百貨公司林立的一條路,彷彿走在台北東區。街道兩旁偶而還會驚喜地發現特別的南瓜擺設、像翅膀一般五顏六色的服飾展示、霓虹閃爍的路樹。這種感覺說不上來,就是值得懷念的,走累了可以進到星巴克喝杯咖啡,或者到Borders書店去看看雜誌。畢竟住在小城幾個月,從未有這種『逛街逛到腳酸』的機會,此時才會覺得,住在台北市還是一種值得珍惜的機會啊。


走著走著,依照妹妹和學長的建議,到了芝加哥第二高、俗稱Big John的John Hancock大樓去,原想到頂樓下一層的餐廳去點杯飲料喝,不料電梯口已經大排長龍,根本排不進去。只好像觀光客一樣,乖乖花17元美金買門票,坐北美最快的電梯到頂樓,去純看夜景。

雖然芝加哥競爭奧運城市鎩羽而歸,觀光畢竟已經投資了不少工夫,頂樓的自助解說機,竟有中文解說的選項,不用說自然是北京腔。但是站在這最高處,隔著豪華的大片窗戶看下去,確實市區、湖面、高樓、街道,盡收眼底。循著解說,了解到芝加哥又叫『風城』的原因,並非真的風大,而是當年爭取世界博覽會時政治手腕高明,因為政客像風多變的緣故,所以被戲稱為『風城』。而市區有這麼多摩天高樓,則是當年一場火災把芝加哥幾乎燒的精光,卻成就了日後城市現代化重建的契機。



也許是天氣冷了,觀光客並不如想像中的多,所以可以自在的頂樓到處亂走,從容拍照。也有很多座椅可以休息,讓我悠閒的等待,接近時間再走到海軍港(Navy Harbor)迎接晚上9點的萬聖節煙火。離開前,可以購買與芝加哥夜景合成的照片,這麼璀璨的夜景,頗值得紀念。


萬聖節其實是這個即將到來的週末,但是芝加哥已經為此最近常在施放煙火了。在這海軍港,就像是個兒童樂園,有摩天輪、雲霄飛車,卻又有莎士比亞劇場,和雜耍表演。配合萬聖節,路上有裝扮成女巫或狼人的演員在到處行走,路邊則掛著大幅的塔羅牌海報,透出背後神秘詭異的綠光。大朋友、小朋友都在等待9點的到來,湖邊雖然有點冷,有這麼多人圍繞,並不覺得孤單。


湖的另一岸響起了海盜船長的聲音,接著就是奇怪旋律伴著冷笑的音樂,然後第一枚煙火點燃了!我站在一條海盜船邊,看著煙火在桅杆旁綻放,想起了台北101的新年煙火,過去每年在台大醫院頂樓瞭望到的101煙火,明年、後年只能在網路上看了,然而這熱鬧的景象、興奮的群眾、煙火綻放的聲音,在芝加哥的海軍港,卻又如此熟悉。


煙火結束後,隱身於群眾,隨著大家魚貫離開,一路前往捷運站。週六晚上9點半的芝加哥市區,依然人潮擁擠、車水馬龍。在市區的另一端,是劇院、音樂廳林立的藝文區,表演散場的人也湧進了捷運站。這次臨時起意,買不到便宜的表演門票,只好下次再期待一次看音樂劇、聽交響曲的芝加哥之旅。


幸福洋溢的芝加哥大都會。那一晚,我做了一個甜美的夢。

2009年10月26日 星期一

芝加哥(一):和太陽搶時間


住在美國中部,沒去芝加哥實在說不過去,畢竟是在開車可及的範圍內--只是要花6個多小時。跟去我妹的學校,距離、時間都差不多。因此趁著這個週末不用值on call,決定開車到芝加哥一遊。

週六早上5點起床,開車出發是5點45分,高速公路一片漆黑。7點左右,在小鎮的農田迎接日出的剎那,雖然寒風刺骨,看見曙光仍是心頭湧起一股溫暖!照完相躲進車內,還是冷得忍不住直發抖,趕緊把圍巾、毛帽、手套全用上。其實,一直到10點多,我才真的開始沒有低溫的感覺。


馬不停蹄地抵達旅館,已是下午1點半。旅館是郊區的希爾頓花園旅館,50元就有豪華客房,可是位置比較偏僻。想把車子停到附近,坐大眾交通工具進芝加哥市區,結果開車到火車站時,2點15分的火車剛好開走,下一班要2個鐘頭後!!! 那不是到芝加哥看天黑嗎?沒辦法,只好開車進城。

進城要40分鐘左右,在高速公路上亂轉、靠著衛星導航指引到了一個芝加哥的捷運站Harlem/Lake,為了找停車位又花了一點時間,好在找到附近的商場可以免費停車。買好票、坐上捷運,已經是下午3點半啦,而Harlem/Lake是捷運綠線的第一站,到市中心還要20分鐘。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真是令人心急。

不過,坐在芝加哥捷運CTA上,就有種幸福的感覺。以芝加哥為背景的『急診室的春天』影集裡,CTA車站和車廂是經常出現的場景,故事裡幾乎所有醫生、護士上班都坐CTA,印象中也有CTA相關的情節(炸彈爆炸之類的)。


乘坐綠線進入市區,會先看到比較落魄的市區,老舊失修的建築、空屋,然後是中央公園綠樹如茵,接著芝加哥河和河岸的摩天高樓突然映入眼簾,才會驚喜地迎接這個城市的核心,然後CTA在熱鬧街區的空中停下,讓旅客迅速地領略這個大都會的魅力。

在太陽下山前的短暫時光,我漫步在千禧公園(Millennium Park)跟各國觀光客一起注視著『銀色豆豆』:一個大型的金屬雕塑。我和一位羅馬尼亞的觀光客都是獨自遊覽,因此互相幫對方拍照。芝加哥的高大建築物反射在金屬表面上,人們也都成了變形的軀殼。有人甚至躺在豆豆底下,觀賞自己在金屬表面的反射影像。



再走幾分鐘,是表演舞台的特殊設計,像是大型的鐵絲網,架在翠綠的草坪上,跟舞台後的高樓大廈,形成有趣的對比。這一帶的樹葉多已變黃,只有城市的建築和設計,不因季節而改變。


再往東邊走,就是浩瀚無邊的密西根湖。船隻停泊、水鳥飛翔,就跟海港沒什麼兩樣,只是沒有鹹味。走在湖邊的步道上,回想自己居住的小城,會讚嘆芝加哥人的幸福,能擁有這樣的美麗景觀啊。一路沿湖邊走,可以看見芝加哥河出口,和河對岸的海軍碼頭,摩天輪熱情旋轉著。


此時太陽已是低垂斜照,芝加哥河上仍有觀光客乘坐的遊輪行走,氣溫也漸漸變冷。雖然長途開車難免疲倦,能跟太陽搶到一點時間,在芝加哥欣賞美景、體驗國際大都會的感覺,已是相當值得。




不過,晚上的芝加哥仍是熱鬧滾滾喔!人潮、街道、夜景、煙火,好戲才要登場...

林志炫熟情歌--說不出的告別


作詞:樓南蔚 作曲:黃峻

回程的飛機 滑進了無邊的天際 一樣的天氣 兩種心情
裝滿回憶的行李 留在原地 是愛的紀念品

這一趟旅行 寫完了故事的結局 沒有驚嘆句 沒有疑問句
如果我不夠堅定 喊出了你的名字 打破沉默的僵局
我該說對不起 還是稱心如意

我遠遠看著你 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卻有個聲音 在我心裡 掙扎著要出去
從你眼睛 看不出你是否找到新戀情
那抹憂鬱 刺痛著我 不可能忘記

我說服我自己 沒有我你會更順心
可能你已經 雲淡風輕 當我是個曾經
是不甘心 還是依然愛著你 在告別之後讓它隨風去

記得我曾經那麼愛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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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林志炫4年前的『熟情歌』專輯,如今聽來別有一番滋味...

2009年10月22日 星期四

漸上軌道


今天在西區的電話會議裡,聽到自己的名字一再被地方衛生單位提起:

『本州州民去佛羅里達海灘遊玩,可能罹患登革熱一案,Dr. Lo正在調查...』

『本郡H1N1死亡男童一案,因為發生心肌炎較不尋常,Dr. Lo將會協助本郡進行病歷審查...』

『感謝Dr. Lo對我們提供了及時的幫助...』

『因為Dr. Lo的努力,我們已經發現了幾個本州多年來未曾報告過的傳染病...』

總算工作比較有模有樣了,開始站穩腳跟,也伸出觸角,認識越來越多在密蘇里州醫療和衛生界的同仁。離鄉背井跑來這兒,承受孤獨寂寞,還是常覺得像一場夢。然而這兩年是必然要繼續走下去的路,無從回頭。既然如此,就奮力一搏,不要後悔吧!

2009年10月19日 星期一

寂寞城市


離開台灣前,曾有人跟我說:「美國的生活很無聊。」

也有人跟我說:「最擔心你的,就是到了美國以後,會耐不住寂寞。」

如今,到美國滿四個月,這個小城滿80天,對於生活、工作改變的新鮮感都開始消退,這種寂寞的感覺,才全面席捲而來。

這是個行政機關所在地,居民很少,我租的公寓沒隔幾天舊鄰居換新的一批。辦公室沒有同齡的人,都是些歐巴桑、歐吉桑級的,如果要感受年輕的氣氛,上高速公路開半小時,可以到附近的Columbia大學城,那裡還有亞洲超市可以買東西,不過大學城裡熱鬧的也就是一條街,週末還是有點冷清。

有人問我平常下班都在幹嘛?也有朋友說我都沒寫在這個小城的事情。

其實,就煮飯洗衣,趁著太陽還沒下山,去附近的一條河畔小徑騎單車,上週細雨綿綿、氣溫驟降,連單車都不好騎了。此處沒有什麼電影院、高級餐廳,藝文活動久久才來一場,好像是附近的居民表演的,所以出槌甚多。天黑以後,就是上網,看看台灣的新聞,回email、寫寫部落格文章,名偵探柯南已經看到590集,現在看日劇『圈套』,也是跟推理有關的劇情。假日去買菜、寄信,偶而看到有父母親帶著小孩來參觀密蘇里州首府的古蹟建築物,回想傑佛遜總統派Lewis和Clark去西部探勘經過此地的歷史。當然,那些古蹟,我也都親自拜訪過至少一遍了。不過畢竟不是美國人,對於19世紀的美國歷史並無太大興趣,而且這幾座建築就像在我家後院一樣,那種感覺,你知道的。

開車大概是最愜意的一件事。雖然經歷過排氣管壞掉、倒車撞到鄰車、爆胎等等慘況,開了四個月的車,確實真的比較順手了,可以隨著收音機裡總是播放的鄉村音樂,愉快出遊。所謂鄉村音樂,就是一些輕快的旋律,常用吉他、電吉他、電子鍵盤伴奏。大學時看宮崎駿動畫『心之谷』,很喜歡裡頭純愛的故事,有一陣子還把自己在BBS的暱稱取作很會拉小提琴的男主角的名字『天澤聖司』,這是我另一個部落格心之谷的名稱來由。那齣動畫的配樂有一首就是美國有名的鄉村樂曲Country Road,好像公路上一面唱著Country road, take me home, to the place I belong...,煩惱就可以忘掉。

現在在這個盡是鄉村音樂的地方,每天聽著類似的旋律,"take it easy, take it easy...",曲中出現的地名,總是像Alabama, Oklahoma, Mississippi這些各位在地圖上準認不出來的州,覺得自己也該去買頂牛仔帽,騎著飆風摩托車、或開著敞篷中古車,留著大鬍子、講南方口音的美語,快速增肥讓自己可以輕易壓垮別人,才符合這種調調。

跟我的學院風,實在是@#$%...

有個同事住過紐約、在芝加哥唸書,也是剛到小城工作不久,極度不能適應這種單調的生活,假日就會往聖路易的朋友那兒跑,逛街、開party。我沒那麼誇張,但是確實到了假日就會常常想逃出去,想找朋友聊天、喝喝咖啡,只是連這樣的小小心願,都成為一種奢侈,光是開車到聖路易就要2小時。現在計畫去Baltimore住同學家,飛機出發是早上6點,我凌晨3點就要開車出發,才能趕得上。也是這樣的訓練,變成很習慣半夜開車了。

「幹嘛不坐巴士去機場?自己開車多辛苦啊。」抱歉,本州首府並無通往聖路易機場的巴士,我必須開車到大學城才能坐巴士。既然都必須開車上高速公路,自己開去還可以省點錢。


今天決定把單車搬上汽車,去附近探險,意外找到個有點歐洲風的湖畔公園,名叫Binder Lake Park,離我家開車竟只要15-20分鐘。秋季已經顏色多變的樹林,悠閒划水的鴨子群,點綴在遼闊的湖面,除了一艘私人遊艇、兩三位垂釣旅客,這美麗的湖光山色,竟遺世獨立於此小城之外。就由我騎單車來遊歷吧!騎騎停停,嘗試不同角度自拍,總算差強人意。上坡路牽車走到氣喘吁吁,下坡路疾風奔馳,最後坐在湖邊的木椅上靜靜聆聽這只有我在欣賞的湖水。

湖水啊,在這美國中部小城,你也是寂寞的吧,就讓我們從今天起做好朋友,我有空就會來拜訪你囉。

2009年10月16日 星期五

秋天的寓言



沒想過會同時遇見你和他。

你像是太陽,總是熱情洋溢,笑容燦爛,他像是月亮,靜默發著微光,常讓人感受不到那份存在。也許就像太陽的光輝太沈重,讓人走不近身邊,也無法直視,反而月亮雖然不起眼,卻誰都可以自在觀賞,還有眾星相伴。

但是這只是表面上。你們都是不輕易露出廬山真面目的。

以為看不見,你是一泓深不透光的湖水,許多人總是站在湖邊遠遠看著,唯恐不慎墜入落得粉身碎骨。其實,只要願意弄濕褲子走進去,湖底是金沙遍地,湖水溫暖甘甜,旅人得以滋潤心脾,漁夫可獲魚蝦滿倉。總等不到一個勇敢嘗試的人,你也只好繼續用漆黑的保護色,來武裝寂寞。

以為看得見,他是一面潔淨無瑕的鏡子,迅速映照出另一個相似的自己,吸引著逐漸靠近的步伐,但是一旦過份投入,忘了界線,迎面撞上便是頭破血流,而那面堅不可摧的鏡子,發出的是心如鏡碎的重響,讓入侵者驚覺眼前始終是滿臉血污的那個自己。然而,只要保持著一小步,輕輕倚著,那鏡子裡的天使,便也會忠實的永遠被依靠著。

你和他,在寓言的旅程中相遇。

寓言裡,在他的鏡子前,有個不伐桂但伐月的吳剛,不管人來人往,以為只要堅持刀斧,就可以獲得鏡中的寶藏,可是十餘年過去了,看到的除了遍體鱗傷的身體,還是那塊無瑕的鏡面,就像住在地球,永遠看不到月亮隱藏不示人的那一側。

對著砍不破的鏡子,吳剛終於氣急敗壞,用力一甩,斧頭不慎掉入了你的湖水。為了伐月,不得不走入深淵,才發現竟有像太陽般的溫暖,由四面八方擁抱而來,湖水洗刷了臉上血污,清風帶走滿身疲憊。不禁想讓時空凝結,就像走到了宇宙的軌道焦點,再也不用公轉、自轉,因為這裡有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幸福啊。

當吳剛回頭,看著那銅牆鐵壁般的鏡子,曾是精疲力竭、嘔心瀝血的無數次斧鑿,在鏡上卻未留下半點痕跡。你的湖水映照著他的鏡後,空無一物,那反射的虛像原來就是痴心妄想的寶藏。空自執著,執著在空蕩蕩的自己,想用傷痕累累的痛苦,來換取鏡子的同情。

這一切,他早已看在眼裡,最懂得同情自己的,就是鏡中的自己。沒有隱藏,就沒有秘密;沒有秘密,就不會痛苦。他原原本本的呈現身邊每個人的真實,為何總有人愛搔首弄姿、或望鏡興嘆?他不會改變自己,也不會想改變旁人,要強顏歡笑、要算盡心機,任君選擇,他只呈現使用者想給自己的呈現。

然而現在他的鏡中,是如太陽燦爛的笑容,和你一樣的笑容。你試圖寵愛著這意外的訪客,驅趕你的寂寞。隨時注意自己的光熱強度,以免灼燙對方。從他的倒影,你看到前塵往事,化為解脫的恩典、領悟的淚光。這一刻,你在猶豫,是該卸下保護色的時刻了嗎?

不知不覺,下起了雨。他反射著雨,你承受著雨。潮濕的空氣裡,眼前、鏡裡都是一片模糊。聽見踏水聲音,離人的腳步漸漸移向湖邊,你卻情怯,遲遲說不出口。難道又是鏡花水月,回歸到無盡的等待?

『下次相遇,我會戴著墨鏡而來,好好看著你。此鏡為證、此斧為憑。』吳剛回頭放下斧頭說。

於是從這一日起,你的湖水結成了冰,成了他第二面鏡子,一面臥著,一面站著,他開心著觀賞更遼闊的世界,映照著地平線上所有的星星。你的太陽回到運行軌道,東昇西落,不再用黑色掩飾自己。因為你知道有個失去斧頭的人,總是在白天戴著墨鏡仰望天空。

『有一天,要回到那不用公轉、自轉的地方。』

你和他都相信,這句話,會實現的。

2009年10月6日 星期二

爆胎的好運


上週四出差到堪薩斯市的途中,在高速公路上撞到路中央的一根木頭。過沒多久,車子開始搖搖晃晃,起先還以為是風太大,接著開始出現劇烈的『轟隆』聲,車身向右傾斜,趕緊從內側車道緊急打方向盤開到路肩去。下車一看,果然是爆胎了。

先聯絡出差約好的對方,延後見面時間,接著就是打給保險公司,請它派緊急道路救援來拖走我的車。接著便是等待。

下午四點的上坡路段,車子一台接一台的飛馳而過。對於這意外發生的爆胎,當然只能兩手一攤,等人來救。做醫生做久了,『等人來救』似乎是天方夜譚,但是對車子只有小學程度的我,倒是可以享受這片刻的幸福。

哪來的幸福呢?幸好周圍的車子不多,順利的閃到路肩,人車都平安。

幸好發生在白天,在視線清楚的地方,緊急道路救援能很快找到,不用擔心露宿山中。

幸好是在手機收到的訊號之處,能夠順利聯絡到救援。

過了大約20分鐘,我的車子被拖上救援卡車,開往附近的修車廠去換輪胎。卡車司機說,這星期生意清淡。微笑著簽帳,能花錢修好,自是萬幸,順便幫助美國經濟,倒也是功德一件。

衛生部的老闆聽說了,由於公務尚未完成,所以同意讓我在堪薩斯市過夜,隔天再去辦事。賺到一晚免費的高級旅館,隔天的病患晤談和家訪都圓滿達成,也算是爆胎的好運囉。

聽說日本的女兒節,家家戶戶會擺人偶,其中含意之一,就是以人偶當替身,代替小孩承受意外或厄運。這爆掉的輪胎,或許代我承擔了傷害,特此照相留念,並為文記之。

2009年10月5日 星期一

好不了的傷口:解決篇


CDC的梅傑醫官傳來的訊息是:

『兔熱病(tularemia)的血清抗體相當高,由於超過了一般檢驗方式的最大值,必須稀釋再重做。可以確定的是,病人罹患了兔熱病。』

菲力普將這個結果告知鈴木醫生,得知約翰的傷口已經有些好轉,但是為了治療更徹底、避免復發,兩位醫生決定換成鏈黴素(streptomycin)治療十天。經過這樣的治療,傷口終於癒合。

菲力普也告訴了野生動物學家詹姆斯,請他檢查當時集體死亡的兔子,是否罹患兔熱病,不過複檢的結果,並未發現兔熱病的情形。對於約翰罹患兔熱病的來源,會進一步安排捕捉約翰院子的野兔,去做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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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熱病為一種人畜共通之細菌性疾病,分為數種臨床類型。其最常見之臨床表現為:病原侵入的部位出現癒合緩慢的潰瘍,並且局部的淋巴結發生腫大的現象。也可能沒有明顯的初期潰瘍,而僅有一個或數個腫大且會疼痛並可能化膿的淋巴結。案件中的約翰,就是罹患這種類型的兔熱病。

該病原體(Francisella tularensis)是一種細菌。因兔熱病症狀會有淋巴腺腫或有嚴重的肺炎,故在臨床上常與其他細菌性疾病無法區別,如鼠疫、葡萄球菌與鏈球菌之感染症、貓抓病或孢子菌絲病等。

本病經由臨床症狀加以懷疑後,可藉由經常出現在第2週上升的特異血清抗體加以確認。微生物實驗室必須啟動最完善的處理以避免具高傳染性之病原在實驗室空氣中傳播;因此,細菌的培養鑑定必須只能在疾病管制局認證核可的實驗室中進行,並且大部分的個案經由血清學來診斷。

兔熱病在北美洲、歐洲大陸很多地方、前蘇聯、中國、日本等都發生過。在美國,一整年都可能發生,成人容易在早冬獵兔季時,因接觸而受到感染,夏天時,小孩子容易因硬虱及硬蜱的叮咬受到感染。在北美洲,經常可以在兔子(如棉尾兔、長耳大野兔、及雪兔)被找到,且常經由蜱傳播。歐亞大陸的亞菌種在田鼠、麝香鼠及水鼠中被發現過,日本也已在兔子中找到。臺灣地區尚無通報病例。

傳染途徑:
1、經吸血性節肢動物傳播:包括蜱類、鹿蠅(Deer fly)及灰色斑蚊(Aedes cinereus)等。病菌可在這些病媒體內發育繁殖,經由這些病媒的叮咬或是其排泄物污染宿主的皮膚,而造成感染。

2、直接接觸感染:經由皮膚、結膜囊或口咽黏膜的細菌接觸感染,這也是人受到感染的最常見方式,在美國估計有90%人類的病例是因直接接觸兔子而感染。一般認為土倫病菌可穿透接觸的皮膚,很多人類病例,係因接觸帶菌兔子的屍體而造成感染,或因為在處理受感染動物時(如剝皮、或解剖),皮膚、眼結膜及口咽黏膜接觸到受污染的組織、血液或水,而當時患者皮膚並無任何的傷口。極少數的病例是由於遭到受感染動物(如郊狼、松鼠、臭鼬、豬、貓及狗等)的咬傷、抓傷或接觸其毛皮而感染。

 3、經口感染:動物間的傳播,可經由食入帶菌動物屍體而造成。人的感染可因攝食或處理未煮熟之被感染動物宿主的肉糜而感染;而帶菌的嚙齒動物屍體亦可污染河水,當人或其他脊椎動物在飲用此種水時會感染此病。

 4、吸入感染:即吸入被帶菌動物糞便污染的泥土、榖類或乾草的灰塵,或是在剝動物皮時的灰塵。發生實驗室感染時,臨床症狀經常是初期的肺炎或是類傷寒的臨床症狀。此種傳染方式雖較少發生,但卻符合作為生物戰劑的要件。

預防保健
1、在流行區要避免受到節肢動物的叮咬,且避免使用河流的水,如生飲、沐浴或游泳等。
2、當狩獵動物、剝皮或處理動物屍體時(特別是兔子)需穿戴防水的手套,烹調野兔或嚙齒動物亦要全程使用,且肉類必須煮熟方可食用。
3、禁止使用船、貨車跨區域運送感染的動物。
4、在特定區域內捕殺嚙齒類動物,可有效防止本病的散佈。
5、當實驗或培養兔熱病原菌時,必須在負壓的微生物操作實驗台,並且須配戴防護面具、防護衣及防水手套。

(以上摘要自台灣疾管局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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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案解答:兔熱病

2009年9月28日 星期一

好不了的傷口:調查篇


鈴木醫生的信,寄到了CDC的公共電子郵件信箱,經過責任分配,輾轉到傳染病實驗室的梅傑醫官手裡。

『又是這種歇斯底里的來信。唯恐天下不亂嗎?』梅傑醫官心中暗想。

按照例行程序,梅傑醫官先是制式化的以『CDC感謝您的來函,為了保護國民的健康安全,我們會盡力的提供協助』開頭,然後把CDC網站的資料剪剪貼貼,引經據典的寫了一堆參考文獻。

『嗯,如果您有進一步問題,請就近向地方衛生單位或州衛生部詢問。這是哪個州啊? 』幾乎寫到尾聲,梅傑醫官才想到。『啊,是秀米州的愛司提市。那打個電話跟菲力普通知一下好了。讓他去跟鈴木醫生打交道,省得又寄信給CDC,沒完沒了。』

菲力普醫生是CDC新派駐到秀米州衛生部的駐州醫官,幾個月前才跟梅傑醫官一同在亞特蘭大的CDC總部受訓。同樣是傳染病醫生,梅傑醫官對於遠從亞洲而來的菲力普醫生,選擇不留在總部,卻去冷門的秀米州,感到疑惑。

『這樣的選擇好嗎? 』梅傑問。

『我也不曉得。反正選都選了,看運氣吧。』菲力普笑笑的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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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梅傑的電話後,菲力普醫生打電話到位於愛司提市的鈴木皮膚科診所,確認約翰的基本資料、症狀及檢查結果。像是汪洋中尋得了一根浮木,鈴木醫生喋喋不休的講述著自己的治療過程和推測,聽得出語氣帶著興奮。『我有約翰皮膚的照片,傳過去給你參考如何?』他主動的說。

『有沒有抽血?』菲力普醫生問。

『沒有,你知道我們皮膚科診所不太抽血的。但是如果你需要,我們可以請他過來抽血,再送去你那邊。』

『症狀已經太久,驗血會比較準確。讓我先聯絡一下。』菲力普回答。

經過跟CDC傳染病實驗室、州衛生部實驗室的一番聯絡後,確定了送檢流程,菲力普告訴鈴木醫生,需要一管約翰的血清,請鈴木醫生送到愛司提市的斑鳩醫院檢驗科,那裡就會有定點快遞,將檢體送到州衛生部實驗室,接著州衛生部實驗室會寄去CDC傳染病實驗室。

菲力普又打電話給農牧部的野生動物學家詹姆斯,詢問最近在愛司提市和鄰州的白水鎮一帶,有沒有關於兔子動態的消息。

『兔子啊,鄰州沒聽說,倒是愛司提市今年夏天兔子密度很高,兩個月前還發生過兔子集體病死的案件,不過沒有查出兔子的病因。你怎麼會問兔子呢? 』詹姆斯說。

『喔,沒什麼,有個案子有關,所以問問看而已。如果有進一步的消息,再跟您請教。』菲力普簡單回答後,結束了對話,隨即打給鈴木醫生。

『鈴木醫生,診斷大概八九不離十是這個病了,請你先開始給約翰服用四環黴素,血液檢驗有結果後,我會再通知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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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的血清,順利抵達了CDC傳染病實驗室。兩個星期後,梅傑醫官打電話過來。

『嘿,菲力普,檢驗結果出來了,想知道嗎? 』

(待續)